他翻出手机,发现前一次跟父母联系竟是半年以前了。

他们似乎总是很放心他,即便他那年也才十几岁的年纪,若是在国内,还是个嘴上长着青毛,处在变声期,被家长拿着棍子追着打的年纪。

可他的父母,把他一个人丢在国外,对他不闻不问已经半年了...

莫逾谦裹着被子,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兀自发呆。

直到敲门声突然响起,才惊觉天居然已经亮了。

他闭了闭依旧滚烫的眼睛,裹着被子摇摇晃晃去开门,门外的房东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给他拿了药的同时还给了他一封信。

那是一封从遥远的母国漂洋过海寄来的一封信。

那会儿的国际邮政业务还不发达,那封信经过几轮辗转已经磨得有些起皮,上面的邮票贴了厚厚几张,看得出一路艰难的经历。

然而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信封上那几个歪斜的字迹。

上面的字母仿佛是喝醉了,每一个都是歪斜的,而且歪的方向不尽相同,总无法站住脚。

他辨别了许久,才看清发信人的名字:Lan Shen。

深蓝...莘澜...

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是谁。

前几年跟父母通电话时有略微提过,莫家收养的那位姐姐婚后生了一个女儿,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因为音同深蓝,所以他印象很深刻。

他的这位小外甥女,突然给他写信了?

莫逾谦好奇的拆开信封。

内容只是简单的问候,但那几句问候的话,似乎穷极了写信人的所有词汇。

涂涂画画的部分比正经写的字还要多,一眼望过去,都是方格子里黑漆漆的涂鸦。

好不容易写出一个完整的方块字,但边旁部首总要隔着很远,看着似乎要散架。

不认识的字用拼音代替,还十分乖巧的标上了声调。

最后几个字大约是因为最简单,写的也最为标准:

请平安,我会想你的。

0253 唯一的慰藉

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烧了太久,莫逾谦忽然觉得眼睛热得厉害。

似乎有一瞬意识到,在这个世界还是有人知道他,关心他,想念他...

即便这个人,只是个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幼稚小儿,一个他连面都没见过,没有血缘却称呼他为舅舅的女孩。

后来她常常给他写信,字迹从一开始的板正歪斜,逐渐变得娟秀漂亮。

称呼也从最开始恭敬的小舅舅,变成了直呼他的名字。

内容从课堂要求的各种没营养的写信话题,变成了她日常的各种琐碎。

即便他偶尔才会回她一封,但她也乐此不疲,似乎把给他写信当成了某种自我倾诉的渠道。

她会在信里告诉他上学遇到的各种趣事,妈妈给她做了什么好吃的早餐,她最近在追的连续剧,甚至会告诉他今天又收了几封隔壁班男生塞进她课桌底下的情书。

很多她不愿意告诉家里人,和身边朋友的小秘密,都会乐于告诉他。

她跟他一起分享着成长的秘密。

不知道她哪里学到的写信格式,末尾一句总会留下一句:请平安,我会想你的。

那些历尽千辛万苦飘扬过来寄过来的信,就这么成了他孤独求学生涯中唯一的慰藉,每次看到末尾的那句,都不自觉牵动了唇角,孤独跳动的心脏似乎有了归属。

莫逾谦会不自觉从信的内容中推断她的性格,想象她的长相,这似乎也成了他某种不为人知的乐趣。

他们就这么靠着最原始的通信方式,联系了近十年,直到她十四岁出国。

那天,莫逾谦特意排开几天的行程飞到英国去接她。

她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间恍惚,那个信纸上小小的姑娘,一跃到地上,竟已经长成这样一副婷婷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