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晖脚步虚浮,他扶着柱子,勉强站定游廊下,望进中庭里。
院中石榴早在六月遍结满了果,可惜多事之秋无人吃。一场雨后几乎落尽了,滚到泥浆里,溅开又红又碎的籽。
宋朝晖不忍再看般,别开了眼。
***
再三日后深夜时,温府的夜值禁军打着哈欠,与同僚抱臂,候在府门处。
左边打哈欠的瞧着右边倚墙的,见四下无人,自己便也靠上去,懒洋洋地说:“累死了。”
“是啊,”先倚墙的那个看过来,“几天没合眼不离守,老子连女人都找不了!不过这趟疫病闹过去,连安大街的妞儿得便宜一半价,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大哈欠的来了兴致,问:“为什么能便宜?”
“因为……”倚墙的那个招招手,打哈欠的就凑过去,附耳见听他说。
“因为,脏啊。”
两人低低笑作一团,又说了好些污言秽语,末了打哈欠的唾了口:“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咱们禁军难同锦衣卫作比?禁军人多事杂,锦衣卫却是天子近臣,飞鱼在袍。不干咱们这些脏活累活,俸禄还拿得比咱们多。”
“人各有命咯,”倚墙的吊儿郎当道,“你老钻这种牛角尖。咱们这样不是也挺好?事虽多,管得却没那么严,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乐意整日跟在皇上跟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吗?”
打哈欠的耸耸脖子,说:“那还是算了吧。唉,你说得倒也对,人这富贵命不能强求前两天那什么方家小女儿,就是要嫁给皇上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命格太薄,竟然直接因着瘴疟死了!”
“果然红颜薄命啊,”倚墙的转着眼珠,倏忽道,“美人难得,瞧瞧也就算了,如今这温宅里不就有一个?哎呀,过过眼瘾倒也好,可惜他是个男的。”
二人又笑起来。
笑中背后忽然响了人声,温温柔柔的一嗓子。
“二位大人,是在聊些什么呢?”
两人骇然回首,便见司珹带着李十一,站在几步外。李十一手中端着茶托,司珹神色如常,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倚墙的却有些心虚,他别扭地站直了,咳嗽一声:“司公子,有什么事吗?”
“我见二位夜中苦守,雨后天渐冷,昨日清晨都打霜了。”司珹说,“因此特备酽茶一壶,为二位大人驱驱困寒。”
李十一顺势上前半步。两个禁军对视一眼,打哈欠的先端起来,不好意思道:“司公子也太客气了。”
“此乃待客之道,分内之事。”司珹微微一笑,说,“幸好,城中疫病现已消得七七八八,两位大人,也快能歇歇了吧。”
“歇是兵马司的好处,”倚墙的也啜起来,小声嘟囔道,“咱们禁军哪儿有……”
司珹侧目,问:“大人可有哪些事务要忙?”
他今夜着素衣窄袖,腰身拉得紧,曲线就格外惹眼。倚墙的没忍住,又偷偷瞥了好几眼,他不敢看司珹皓白的颈和腕,却忍不住肖想那是怎样的曼妙。
他倏忽想,听闻肃远王世子好细腰,却从没入过温府,没能见识到这样的身段。果然王侯将相也并非珠玉尽揽,并非无所不能。
他喉结滚动了下,在头脑膨胀间,下意识答了话。
“瘴疟过去,城里乱得不像样,到处都是尸体。”倚墙的说,“其实这两天,各宅各院中禁军已经在撤离。但撤走的也没法休息,城中胥役人数不够,得帮着搬运尸体、清扫城防,恐怕又得忙个十天半月。”
“原来如此,”司珹轻声道,“二位大人真是辛劳。”
打哈欠的吃了茶,不知为何,也像是喝了酒般,有些飘飘然,甚至抢着答话道:“嗨,都是给天家当差的,哪儿有不辛劳?太医院的人更没得休息,皇上挂牵重臣,如今也只放回了四品与从三品,三品及以上大员仍在太医署别院,好生看护着呢。”
司珹凑近一点,问:“大人可知,他们多久能回来?”
“说是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