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圈之下有淡淡乌青,原本总是清冷隽修的面容此刻也难以避免地多出了些许的疲惫来。
温春宜抬起头,看着前方的入口,目光里似乎有些怅然:“来都来了。哪有就这么折返的道理?”
十叁岁以前,温春宜都是在苏城长大的。
这里是在榆城南边五百多公里,是不折不扣的江南水乡,而温春宜长大的地方就是苏城下边的一个更小的县城。
县城很老,也很小,一条河流横贯东西,将整个县城一分为二,河流两边是古朴的老式青砖房子。
房子外面大多有石板铺出来,连接家里头和屋外的河流,当地人的盥洗交通日常生活几乎都在这条河上完成。
温春宜小时候最深的记忆就是在这条河上,从一条船,跳到另一条船,偶尔失足落水,溅起水花来,就能听到大妈们用当地的方言骂骂咧咧。
温家的老宅就是在这条路的最里面,一个占地约两叁百平米的中式庭院。
贺展平还是头一回亲眼看到这种青砖白墙充满江南特色的老式庭院,屋檐上竟还是铺着琉璃瓦片。
此时刚好下起了小雨,玉珠顺着瓦片落下来,敲打着地面的青色砖石,有些砖石上依稀可见一些斑驳的痕迹,那是经年累月被雨水冲刷击打留下的痕迹。
贺展平家教严格,饱读诗书,但这还是头一回切身体会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境。
温春宜说:“你稍等我一会。”
说着,她便走向了隔壁的一栋房子,敲响了门,很快有个约莫五十来岁的阿姨开了门,看见温春宜很是惊喜。
两个人用当地方言交流,贺展平听不懂,但莫名觉得这晦涩难懂的吴侬软语听起来韵律十足,不像是在对话,倒像是戏文里的人在说着戏词。
温春宜很快回来,手里多了一串钥匙,她跟贺展平解释说:“我回来得少,这个房子一直闲置着,我就让隔壁婶婶替我照看着,定期打扫。”
贺展平点了点头,随着温春宜走了进去。
推开门,眼前的是一处小院子,院子的角落里有一颗石榴树,看起来有些年头,郁郁葱葱,几乎遮住半个院子。
石榴树上挂满了红艳艳的灯笼一样的花,显得又朴实,又喜庆,不少花朵散落下来,落在同样铺了青砖的地面之上。
庭院布局和贺展平见多了的北城的四合院相似,只是更小巧精致一些,但或许是久无人气,因而又有几分萧条和潮湿,像是被冷落许久的美人。
温春宜领着贺展平到了东边的一处房间里头:“你开了一宿的车,一定累了。这间是客房,里头有洗手间,你可以休息会。”
贺展平点点头,道了句谢,就见温春宜走到了院子对面的另一间房子里头。
贺展平转过身,打量这间房,房间很大,红木的床具和桌椅浑然一体,古色古香。
这一夜劳累,贺展平也的确是困了,和衣躺下,原本只是想小憩一会,没想到再次睁眼,窗户外面已经有了浅浅暮色。
贺展平穿好外套,走出房间,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石榴树下的温春宜。
温春宜换上了一条长款旗袍,修身的剪裁完美包裹着她玲珑的身体,凹凸有致,线条流畅。
白色缎面的布料之上浓墨重彩地点缀了大团大团的红色花朵,或许是芍药或许是牡丹,红白相间,却不至于给人艳俗之感,反而浓淡相宜,如同是把眼前的这一株石榴树都绣在了这方寸的布料之上。
温春宜的头发简单盘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还有莹润小巧的耳垂来。
她仰起头,看着石榴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从贺展平这个角度,就刚好能看到她带着雨水的潮湿的睫毛,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来。
他一直觉得温春宜是个非常艳俗且下流的女人。
美,但是也太过离经叛道、惊世骇俗。
她游离在不同的男人间,轻易就可以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调情甚至做爱,没什么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