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玦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或者说,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裴景平静地走出食案之外,他身量纤长,气质温雅,和沈卿玦站在一起,也不逊色。

沈卿玦更清冷凌厉,从骨子里透出来睥睨众生的凉薄。

姜晚笙的位置,离这两个人站立的平台有段距离,听不太真切,但她看得到,是沈卿玦叫住了裴景。

不知为何,她有些心慌,担心沈卿玦说什么。

“殿下。”

小太监去而复返,取来一张龙鳞霜寒弓,金光闪耀,寒气凛冽。

裴景一眼瞧出这张弓是御用,不是随便拿来的,定是有人刻意吩咐,才能从库房挑出这一把。

他眉峰动了动,微微躬身,“殿下,此把弓箭乃是皇家之物,臣来用不合规矩。”

“殿下不若,命人给下臣配一张普通弓箭。”

沈卿玦神色清朗的模样,轻嗤,“普通弓箭,孤赢你也是胜之不武。”

一贯的冷淡嗓音,清傲的语气,和上朝时并没差别。

但裴景察觉出这冷静下的一丝微妙。

这点微妙的情绪,不偏不倚,似乎是朝他来的。

他略微低着头,没表现出异样。沈卿玦这时命人将龙鳞霜寒弓送到他手边,同时道:“只是比试,你也不必把孤当太子而有所收敛。”

“是。”

一双凤目冷艳,薄唇掀起一丝淡笑,“裴翰林,平白比试多无趣,总得定个彩头。你意下如何?”

裴景轻轻颔首,看起来淡然自若,“臣凭殿下吩咐。”

这半会儿功夫,他们两个已经说了好几句话,姜晚笙听不清,也坐不住,因为那阴湿的牢房,她现在看沈卿玦就是个卑鄙小人。

坐在食案前,伸长了脖子往台阶下的方向探,神情颇有些焦躁。

太监又送来一张弓,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看见几句话之后,裴景拿起了那把弓,姜晚笙心脏被捏住了。

这是要比试?

沈卿玦真是幼稚到家了!

当三岁小孩儿呢,写个字,作个文章,还要比比高低。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提前担忧起来,裴景如果赢了他,沈卿玦会让自己被这样下面子吗?

可若输,跟皇家对上,输也不是那么好输的。

“哇!皇兄要跟裴翰林比射箭!”

沈沁雪姗姗来迟,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红锻金线绣凤凰长裙,金翅发冠宣着流苏,隆重且华美。

沈沁雪叫姜晚笙去上面陪坐,她婉拒,眼睛死死盯住台阶下的转台。

“你若赢,孤便将这柄龙鳞霜寒弓赐给你。”

“你若输,孤要”

沈卿玦一手执弓,长指弹了弹弦,试力度,话声冷淡,却陡然转了方向,字字清晰,“你腰间那枚香囊。”

他的嗓音清冷,偏头,拉弓挽箭,试着瞄准箭靶。

要香囊说的平平无奇。

可这分明藏着一丝说不清的迷雾。

裴景执弓的手一顿,微微敛紧下颌,他将弓箭放回太监捧着的锦盒中。

搁托的声响,沈卿玦放下瞄准的箭羽,微微扬眉,清冷着眼扫来。

裴景道:“殿下若要这样的彩头,恕臣不能奉陪。”

沈卿玦扫了一眼锦盒中的龙鳞霜寒弓,视线落在裴景脸上,薄唇扯出一抹弧度,“怕输?”

两个字虽是淡薄,可轻蔑之意尽显,毫不遮掩。

裴景坦诚颔首:“是。”

“此香囊对臣意义特殊,尤其珍贵,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臣也不愿,将之落于他人之手。”

他每说一个字,沈卿玦脸色便凉一分。

这样的对峙下,视线毫无顾忌,落在那枚精致小巧的香囊之上,极雅致的品月色,针脚细密工整。

和他那一枚,其实没太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