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触景伤怀,兴致索然,便换了衣服,坐小船拢岸。上了云步石梯,转出蘅芜苑,缓步行来,正遇见琥珀道:“老太太同太太、姑娘们都在缀锦阁过午,等你去喝雄黄酒呢。”又瞧着宝玉身上笑道:“这会儿倒换了衣服了,为什么不照前扮的故事去给老太太大家瞧瞧呢?”宝玉也不言语,便随了琥珀到缀锦阁坐下,一同庆赏端阳。
贾母说起,今儿装的台阁、龙舟很有意思,既然费了许多工夫置造出来,咱们再玩两天也好。薛姨妈道:“他们竭诚想出来应景的玩意儿孝敬老太太,自然老太太该多乐两天。我家里还有些事情,走出来好几天了,可先要回去,叫香菱在这里多住一两天罢。”贾母笑道:“姨太太既然来了,那可由不得姨太太做主呢。”
薛姨妈正要推辞,黛玉接口道:“老太太留妈妈,做女儿的有句话,这会儿也就告诉了妈妈。不是***生日已经过的了,没有尽女儿一点孝心,如今妈妈听了老太太的话,住在这里,再看两天龙船,接着补祝妈妈寿辰,就是园子里这一班姊妹、两位嫂子同珍大嫂子拜寿吃面,外头叫一班好戏,打伙儿热闹一天。”话未说完,凤姐接口道:“唉呀呀!不是林妹妹提起,连姨妈的生日我们都混忘了。到底是干女儿的孝心诚,记得清楚呢。”贾母笑道:“姨太太可再没的说了,干女儿孝敬干妈庆寿唱戏,不用派咱们的公分,落得吃喝听戏,那有这样相应的事。姨太太再不赏脸,不是心疼干女儿花钱,就不肯叫白便宜了咱们。”说得在座众人都笑起来。大家顺着贾母的话留薛姨妈,薛姨妈道:“一来家里有事,二则蟠儿还不知怎么样,看了这个不贤慧的媳妇,老太太想,有什么好心绪?到老太太这里高兴,做起生日来,也被人家笑话。我领姑娘的情就是了。”黛玉道:“本该到妈妈家去庆祝才是正理。因姨妈那里诸色不大便易,咱们姊妹都去了倒累姨妈张罗费事,所以想个权宜之法,不如在这里办了,总是一个样儿的。妈妈既然撩不下家里的事,看罢龙舟回去,到那一天再请妈妈过来就是了。”说着,各席上又点景用了几杯蒲酒,饭毕盥手送茶,等贾母起身,各自散去。薛姨妈回至潇湘馆,黛玉又肫肫订邀,薛姨妈顺口含糊应许。次日,又陪贾母坐船玩了一天,至晚决意要回,众人不能挽留。第三日,贾母众人又到藕香榭坐落玩赏。
是日,黛玉便叫人去请了邢岫烟,同着看了一天台阁。又打听赵、周二姨娘连日都到,他两个十分感谢黛玉为人细心周到。
讲到黛玉要与薛姨妈庆寿,宝玉知道喜之不胜,对黛玉道:“你认姨妈做干妈这件事办得很好,可怜姨妈,如今眼前没个亲人也苦了。咱们这一番举动,听见旁人都夸你呢。”黛玉道:“我那里管旁人的议论,不过各人尽各人的心罢了。姨妈向来待我也好,我是没娘叫的,姨妈如今也是没女孩儿。世上四种穷民,内无父曰孤、无子曰独,却不提及无母无女之人。想失恃与失怙无异,无女与无子一般,可由孤独类推。况我双亲俱丧,姨妈痛失掌珠,有子若无,两相依傍,彼此有情,兼可把你弃家披剃一节借为补盖,我心始安。你也以为然,可见咱们两个人的设心并非有己无人。总要由忠而恕,如今也不必讲这些了,且商量与姨妈做生日的事,在园子里那一个地方唱戏好呢?宝玉道:“你不听见姨妈的口气,怕未必过来。”黛玉道:“咱们只管排场起来,到那一天多走几个人去拉也拉他老人家过来了。”宝玉道:“园子里就是缀景阁同嘉荫堂两处宽展,我想缀景阁还不如嘉荫堂好。现在天气热了,嘉荫堂前靠山腰,这二十来株大树遮得阴阴的,又看那流出来的一股泉水清心爽目。北静王府里上年新弄一班戏,脚色也多,行头也全,比咱们家里的戏好。老太太同姨妈都爱看热闹戏,瞧了一定喜欢。
我去要了来,就在嘉荫堂翻轩外宽宽阔阔搭一座台子。本来无外客可请,就是咱们家里这几个人听戏。”当下说定了,黛玉叫人去关照凤姐。
那边凤姐早已预备与薛姨妈庆寿的事,专等黛玉这里定了地方,便吩咐林之孝家的传老婆子们把应该添设的灯彩铺垫都挪到嘉荫堂去,一齐动手搭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