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悯倒了,就倒在沈方知脚边。
沈方知踢他一脚,又踢一脚,幼稚面孔上没什么表情,确定他晕的死死的,才用手指嘬了个长哨儿,将守在蜀州外的傀人唤出来。
霎时,几十个黑衣傀人飞影般自四周跳出,将两人包围,纷纷单膝下跪,整齐贺道:“恭贺主人出关,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沈方知使个眼色,便有傀人将地上人抱起来,为首的傀人在沈方知面前蹲下身,驯服无匹的低下裹满黑布的头颅,还是小孩儿的沈方知趴在他背上,傀人站起,沈方知在他背上冷道:“用尽一切办法,引他去献州。”
补充:“不许伤他。”
抱着林悯的那个傀人迎风站着,风吹过,浑身发烫的林悯不过气息重了些,他便立刻侧过身子,把风声挡在身后。
他浑身上下,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第一次,没有在主人发号施令时,忠心耿耿地看着主人。
沈方知何等耳聪目明,见此情景,冷冷一笑,静目望向两人。
那傀人立刻双膝砸地,瑟瑟发抖:“主人恕罪!”
沈方知抬手叫起,微笑道:“往后,别做多余的事。”
见他笑容如见死期,傀人颤声道:“是…主人。”
草地青绿,一阵风过,徒留蝴蝶花间蹁跹…………
林悯是被一阵雷声吵醒的,睁眼的时候,是他这么多天,第一次在脑袋上看见屋顶,虽说破旧,也结着蜘蛛网,还有屋顶铺的厚厚干草桔梗从青黑的屋顶缝隙里露出马脚,但是,有片瓦遮雨了,也能将使他一睁眼就先打个冷战的雷声隔绝在外。
有人坐在他床边,拉着他因为雷声发抖的手指,只能拉起几根手指,不能牵住他全部的手,主人的手与躺在床上的林悯的手大小相差甚远。
视线逐渐清明,屋外,雨水潺潺,电闪雷鸣,屋内,一灯如豆,昏昏瞑瞑。
“叔叔,你终于醒了,吓死我啦。”
林悯因为又一下雷声,将床边看着他同样满脸害怕的小孩儿哥的手骤然握紧,人醒了,神儿还没回来,躺着睁大眼,额上敷的冰帕又被新的冷汗弄湿,没醒的时候是病的,醒了是被熟悉的电闪雷鸣吓得。
小孩儿哥眼含泪光,又扑倒他身上:“叔叔,你吓死我啦。”
林悯抬手,摸摸他冰凉小脸儿,笑说:“别怕,叔这不是醒了……”
声音很虚弱,说的也呆,语调颤抖,勉力支撑着一副当叔叔的架子。
真可惜,刚才一睁眼 ,因为熟悉的雨声,雷声,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那天晚上,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可惜小孩儿哥的声音,又一个令林悯发抖的闪电亮起,与窗户边上昏暗的灯台交相辉映,小孩儿哥在闪电光刹中更加清晰的小脸,又将他拉回现实,现实就是,他没回家,他回不了家。
听见屋子里的声音,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走进这间卧房,后面跟着一个跑跑跳跳的女孩儿,嘴里含着糖,跳在林悯床沿儿上,骨碌碌的圆眼睛打量他,痴痴不说话,又跳下去,躲在父亲身后,从父亲身后伸出小手,递给哭哭啼啼看着林悯的小孩儿哥一个,小孩儿哥接了,怯说了句:“谢谢。”放进口内吃了。
男子取下他额上染汗的冰帕,手指在帕下捻了捻,喘息尽量平稳,才坐在床边将林悯扶起,爽朗笑说:“我这缠人的小女要是两天前不闹着要小兔子养,我还不往李子林那边走呢,不往那边走,你这位……公子罢,可就得死路边了,烧的滚水一般,打哪儿来的啊,脚都磨破了,只顾赶路你不要命,把你这孩儿吓得一直坐你身边哭,我们当父亲的,须得时刻记着自己的小祖宗,你倒下了,孩子怎么办?……喝药吧。”
林悯靠在他怀里喝药,外面的雷打一声,他抖一下,中年男子给他扶着碗底,闪电刺亮整个屋内,他向女儿递了个眼色,女儿接了,跳着去将门窗都更关死。
苦药一碗一口气饮尽,林悯才有力气,他最关心的,脸色不自然:“劳……劳烦问下,我身上的衣服是你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