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1 / 2)

那个在表姐口中一往情深,玉树临风的年轻将军,他的情意在所谓君臣伦理面前,薄得像一张纸。

婉娘感受到疲惫,但她无法改变,也无从改变,没有谁教过她该怎么办,她从未真正拥有过力量。

她想到当年那首《望春山》,她忐忑地弹奏,期盼他能听懂自己的琴音,而对方却只注意到她弹琴的姿态娇婉动人。

她一遍遍幻想的春光,到底该是什么样?

五、

“世事能够回头吗,道长,人生可以有重来的机会吗?”

温婉纤弱的女子,在属于春日的软和暖风中,问出这样的问题。

对方轻轻叹息,丝毫不为这个问题的古怪而诧异,年轻的女道凝视她,目光中有极易察觉的怜惜。

“来路已逝,去途未知,你当下要走的每一步,便是新的路。”

六、

后来她们见过许多次。

在花园中,或是在茶室里,她们对坐着交谈,大多数时候都是素灵在说话。

说雪山上的昼夜,说长安城外的风光,说路上许许多多婉娘根本无法想象的见闻。

说她以后会去东海,寻那虚无缥缈的蓬莱山,看看上面有没有仙人,向他讨要一枚长生药。

婉娘喜欢听故事,她爱这些未曾触及过的形形色色,爱对方说话时懒散平常的语气,爱话里的几次停顿。

素灵的眼睛狭而长,并且总是微微阖着,显现出随意慵懒。但偶尔婉娘说话时,那双眼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得她几乎要深深埋下头。

这种羞涩原来根本无须伪装。

她也抚琴给她听,《秋夜》、《静舟》,还有那首她再也没弹过的《望春山》。

一曲罢,素灵斜倚在榻上,目光含笑,水一般流转。

“这首好听,像只小雀儿,在春日的天空中飞,”她悠悠地说,“也像婉娘。”

婉娘被人无数次地赞过“沉稳淑静”,她却说她像只小雀儿。

这样的评价让她眼眶发酸,她将手放在小腹上,那里面的生命已经十分茁壮。婉娘假装抚摸它,掩盖住自己落泪的事实。

一只手却绕过来,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我即将离开长安,等回来的时候,他应该降生了。”

素灵低声说:“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雪山,看看大河,其实那些并不算多稀奇美异,但若你想看,我就带你去。”

婉娘将脸贴近那只手,说了声好。

七、

素灵见到那个孩子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长浓的眉,挺直而秀气的鼻,眼睛的形状也相同,像桃花,又像杏,总之都是些关乎春天的物事。

连眼神里那份沉静和倔强也如此相像,看到这双眼,素灵就忍不住微笑。

这么些年,她爱管闲事的老毛病还是改不了,她作弄他,把他弄得疲惫不堪。在结满露水的山林中,她向他讲述了一个故事。

类似于一株深深庭院中生长的杏,在某个盎然的二月,与墙上短暂停留休憩的鸟雀相遇,它们的对话只有春风知晓。

这个故事和春天有关,和稍纵即逝的短暂欢愉有关,和名唤命运的翻云覆雨手有关,唯独与圆满无关。

她看见男孩眼中的泪,就像透过光阴的距离,看到了多年前哭泣的另外一人。

那个人即使落泪也极美,她拥有一个美好娇弱的名字,和与之不符的不甘与决心。那时,她一边哭,一边称谢。

“谢谢您,道长,您这些话,光是想一想,都能让我快乐。就算最后无法成真也没关系,现在的快乐已经很足够了。”

“您从来不称我为夫人,我很高兴……前路小心,我,我会一直想着您。”

素灵想,她也很难忘记她,当一切显得过于遗憾时,人们不会轻易忘却的。

她拥有漫长到接近无限的生命,她将怀念这个女子,像怀念一个永远不会再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