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头顶绽放的,只有他能看见的光辉几乎点亮了整片暗沉的天空。
是了,他早就有了判断,这是一个真正坚定的,自由的灵魂。
她为自己而活,坦然而痛快,不需要谁来守护,也不需要谁来相配。
但他却确确实实,成为她口中的蠢人了。
他为这份情爱束缚,并且在明知不会得到回应的情况下,依旧心甘情愿,所以还要更蠢一些。
他不贪图任何,只希望她能永远这么坚定笔直地走下去,无愧于以后的每一刻人生。他希望属于她的那份颜色,永远璀璨耀眼。
即使他没有机会得见。
后来素灵回了山。
时间已过两年,但她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相同的吊儿郎当,散漫不着边。
她同他谈论长安的变化:“雨棠你还记得吗?你教过用剑那个,她去年就和离了。”
“那个狗屁夫君!在她怀着身子的时候去狎妓,雨棠本就是说一不二的,知晓这事的第二天就回了家,第三天去官府办完了流程。”
“哈哈,狎妓的那个一上门,就被太傅喊人打出去,如此几回,几乎成了全城的笑谈,真真是活该。”
“你问我雨棠?当然好得很,她可不是会因为这些破人破事伤心的人……是个女娃娃,我离开长安的时候,正在学走路,可太招人疼了……”
又是一年秋风起,玄虚子站在长安,仍是一身白衣,一柄剑。
他穿过幽深曲折的长廊,在弥漫着兰草香气的庭院中走过,一个小小的,摇摇晃晃
的影子飞扑过来,撞到了他膝上。
“大名新澈,小名清清,跟着我姓傅。”女子仍是旧时模样,眉眼中的明丽丝毫未褪,甚至更添了从容。
她微笑着看他:“好久不见,道长,这回下山是为什么呢?”
玄虚子注视她,也露出一点笑。
“为了一些牵挂。”他低声说。
素灵在长安的名头很响亮,而他是她的师兄,借此能收到很多酬金不菲的委托。
他租了一个宅子,就在澧泉坊,离太傅宅院隔了一条长巷。他不忙的时候去看她,二人像相交多年的友人一样说话。若是碰到她也在忙,他就陪她的女儿玩一会儿。
小姑娘像她母亲,无论是明净的眼,还是圆翘的鼻。他看着她,依稀能想象她母亲幼时的模样。
她已经能说不少话,会询问墙角的蚂蚁是什么,会捉来叶片上的青虫给他看,同他谈论昨天学了什么东西。但平时说得最多的,还是讨要糕点饴糖吃。
他从来没逗弄过小孩,更别提照顾,但面对这个稚嫩的生命时,却总能有无限的包容和耐心。
雨棠望向她的眼神中只有温柔,但她从来不溺爱女儿。在摔倒时只会鼓励,不会帮扶着站起,在同小伙伴有争端时,反而怂恿着自己打回去。
这样下来,女儿会越来越像她吧。玄虚子想着,这样也不错,世上能又多一个美丽炽烈的灵魂,实在再好不过。
他们偶尔会谈论起那场并不美满的婚姻。
“我从前便同道长说过,情爱二字,实在是世上最虚幻的假象。如此走了一遭,更是印证我心中所想。”
“你可知他从前如何对我?从十七岁起便每日一首诗,直到我们成婚,已经积累了几千首。那些沉甸甸的字句,叫谁不动心?我贪恋自由,不愿早日成婚,他也任由我拖着,帮我顶住所有压力,不叫我有半点难受。”
“我想做什么,都依我,我想去哪里,都由我决定。我终于觉得和他在一起不是太坏的主意,他却在成婚半年时,亲手推翻了这一切。”
“当然会难过啦,我又不是石头,我只允许自己难过一晚,第二天回家,第三天和离,甚至到现在,我都没听过他的解释,他想说,我不愿意听,就是这样了。”
“只是幸好,我心中始终有清明,始终有坚定,不然在这美厦倾倒的一刻,该有多么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