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洞鉴之色。他用食指缓缓勾勒着她的下巴尖,嘴角弧度恰似一记轻浮墨笔:“那龙不仅凶恶食人,还是条雄的……你可别被‘吃干抹净’了才好。”
沉犹那句“吃干抹净”显然带着双关义,他眼神中的讥诮实在刺眼,谯知微不甘下风地回:“你倒是提醒了我,那龙再怎么凶残,也不过是条雄的,管他雄的公的男的,都是一个贱德行……我着实是可以利用一番,难保不是我保命的手段。”
谯知微这句话别有深意,连带着把眼前的沉犹也骂了一通。沉犹掐着她的下巴正要张嘴嘲弄,却发现她脸上又挂两行泪,眼尾有点泛红,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沉犹抿紧了唇,捏着她的下巴半晌不说话。谯知微刚放完狠话,就被他看见自己狼狈的哭相,心里气得很,偏头不叫他看自己。沉犹掐着她下颌又给她把脸转过来。
“那你和那些花娘有什么区别?莫非你真是谢玉从勾栏里买回去的?”他比她高多了,谯知微只能仰着脖子看他。她咬紧牙关,像一只惊惧的小鹿,看他的眸子充满了戒备。
空气中一股飞火味儿,谯知微的眼泪滴在沉犹手上,像烛泪般烧燎着他的皮肤,令他心中也泛起点不明不白的楚灼。
沉犹哪里看不出谯知微眸子里的那点儿恨意,他的手指不觉用力,谯知微的下巴都快被他捏碎。
又是一滴泪落在他的手背上。沉犹扫一眼那泪珠,恍然如见雨丝风片,云间月华。
少时他也曾贪恋这般风流景致,像他这样的贵游子弟,家中世代荫封,不必为浮名浮利而虚苦劳神。因而多无学术,又乖张自矜,看不起炎热争逐场。
世交同辈大多声色狗马,聊以慰藉,沉家家风板正,沉犹倒是没染上那些坏毛病。只是沉犹盘腻了金石翰墨那等俗物,便只剩下自然山水堪可入眼。
沉父尚在世时,沉犹亦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闲暇之余,便四处探幽访胜,采撷山川之美。
殊不知旻天无德,良辰易逝,见盛之始,已伏衰之机也。
他沉家就是最好的例子。伏龙人身赋神力,却代代难逃惨死。可怜他父亲一生鞠躬尽瘁,到头来也死得凄寒惨绝。
真应了那句“比干剖心,子胥抉眼,忠之祸也”。
失怙之后,他亦不得不踏上这条他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凶险道路。
不过这一些很快就要结束了。
眼前的谯知微骨媚声和,她眼泪滚烫,那一瞬间竟融暖了冷蔑的沉犹,致使他浊乱多绪。
他说:“如果你真的不想去,那……”
可他话没说完,谯知微就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一声脆响后,谯知微觉得手心火辣辣的,她以为打不着,没想到这一巴掌打得这么实。沉犹背着光,谯知微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沉犹可不是好惹的,谯知微暗恨自己为何这般冲动。她捏紧了拳头,一时惴惴不安,牙齿都在微微发颤。
沉犹摸了一把自己被她指甲刮花的脸,看见一点血,他冷哼一声,就来抓谯知微的胳膊。
可谯知微比他反应更快,慌乱中纵身一跃,跳进了潜龙河中。黑浪一卷,她便消失不见。
沉犹死死盯着河面上的漩涡,嘴角勾起一抹阴幽笑容,只是眼神冷得瘆人。
沉犹从河边返回了谢玉的住处。他心中不快到了极点,然而罪魁祸首已然入水,他重重踢开门,又摔了两个茶杯,依旧不觉得解气,便仔细打量起谢玉和谯知微的住屋来。
他在一个开着盖的箱子里看见了张字帖,上面写着“白玉微瑕”四个字。他将那字帖抽了出来,只一瞧,便知这四字中的玄机。玉,便是谢玉,微,也就是谯知微了。
这字形体极好,笔迹却不流畅。不应当是熟手之作,也不像是谯知微那个蠢货写得出来的。更像是熟手执着生手,慢慢教着写的。
沉犹的脑海里忽的浮现个谢玉伏案练字,而她在一旁红袖添香的场景。
不对,应当是谢玉捉着她的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