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厚毯的九叔坐在榻上,依然一脸麻木,咬着笔,来?回在纸上划拉。
萧成钧熟稔地搅拌清粥,放菜,盛碗。
“户部的欠款,江家补齐了八十万两,户部侍郎陈显其亲自点清收库的。他?们哪来?这么多银子?”他?将粥碗搁上榻边小桌。
九叔说话依旧慢吞吞的,声?音犹如风箱似的,破破烂烂。
“陈显其,江家提拔上来?的,那老东西,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吗?装的满袖清风,没少搜刮膏腴,无非是库银左右手倒腾,蛇鼠一窝。”
萧成钧慢腾腾盛了一碗粥,思?忖片刻,说:“也不知到底是谁劫走?了江家的银款,我思?来?想?去,大?抵只能是甘州那位。”
九叔想?了想?,慢吞吞点头?:“乌鞑边境军需吃紧,皇帝哪还能给他?拨钱,他?胆大?妄为惯了,跟着他?的,也都是些不怕掉脑袋的。”
萧成钧没有再接话。
晋王远在甘州,竟还能使唤动直隶的人手,一时不知该说他?运筹帷幄,还是说他?的旧部太过死心?塌地。
这样的人若生在乱世,必定是一方枭雄。
可惜他?触怒了先帝,这辈子是没法回京了。
看萧成钧发?愣,九叔问:“你最近忙什么,突然想?起来?练剑了?”
萧成钧回过神来?,垂着眼,说:“射箭毕竟不便近身搏斗,想?着多些防身的本事。”
九叔抬起头?,眼底情绪微微松动,“上次被刺杀,也是你太心?急。往后仔细着,什么都没命要紧。”
萧成钧应了声?“嗯”,又说:“千佛寺祭祀,宫里定了太子过来?,李珩陪同,江齐海也会跟着。”
九叔喝粥的动作陡然一停。
他?顿了顿,滚热的粥缓缓淌进咽喉,他?脸憋得?通红,以至于狰狞的额角都凸起了青筋。
他?说:“好事啊,省心?了,趁这次一箭双雕,不亏。”
萧成钧目光扫过榻上的纸张,注意到上面的名字换了,粗糙草纸上,有两个血红的名字。
李瑛,李珩。
萧成钧心?里沉了下去。
九叔这是按耐不住了。
五月暮春,日光温暖,海棠明媚,似云蒸霞蔚。
宫里择了良辰吉日,太子李瑛与七皇子李珩前往千佛寺祭祀祈福。
一行人浩浩荡荡,车水马龙,出城的队伍绵延了十几里。
因着这次是太子代圣上主持祭祀,随行官员并?不多,多是太子与七皇子党之中?的青年才?俊。
千佛寺位于京城与直隶交界处,地势易守难攻,但为着两位皇子安危,御林军仍是早早做了布置,将整座山守得?密不透风。
祭祀的过程很顺利,并?无任何异常,以至于李瑛心?里都泛起了疑惑,想?自己是否太过草木皆兵。
难不成,他?错估了李珩的耐心?,他?这个七弟,竟是个沉得?住气的,对他?今日这般大?的纰漏也能视若无睹?
沈明语宽慰道:“殿下别多想?,若是对付心?机深沉的人,你越顺着他?的心?思?去想?,越容易被他?绕进去。”
袁为善亦是附和,“臣守在殿下身侧,管他?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得?近身。”
说着,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刀,眉眼轻扬,愈发?显得?意气风发?。
李瑛看着身边一动一静两位伴读,将来?也会是他?的左膀右臂,不禁莞尔,心?底的担忧渐渐消散。
今夜众人要在千佛寺留宿,明日才?能回京。
夜里,寺庙特意安排了斋宴。
沈明语暗暗留意,七皇子党的几位,对太子表面看似客气,实则眼底满是不屑。
沈明语望着端坐在正上方的温润面孔,不免叹气。
一则为两党如此水深火热,她想?要全身而退,势必艰难。
二则为,七皇子党咄咄逼人,连太子也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