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买两盆花?”路过一个格外大的花铺,裴清荣问。

这家竟将菊花垒成两座塔,放在门面两旁,很是壮观。层层叠叠的饱满花朵探出头,在晚风中朝拥挤的人流打招呼。

“这位公子,您这就来对了!我们是全杭州最大的鲜花铺子,就说那楼外楼、状元阁,谁家不是天天从我家进新鲜的花骨朵儿?零星的小买卖我们也做,大姑娘小媳妇最喜欢簪我们家的花儿!”伙计口若悬河,一口气报了好几个品种名,殷切地问,“贵人想要什么?”

“我们自看看。”戚时微道。

“好嘞!”

那摊子摆得很大,几乎占了小半条街,花都侍弄得很好,根茎强健,绿叶又深又浓,在风中轻轻摇曳,叫人见之心喜。

戚时微顺着慢慢走过去,看中了一盆瑶台玉凤,一对寿菊,一株胭脂点雪,还有两盆开得很好的墨菊。

她一侧头,竟又看到一盆通体火红的,开得像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不由笑了出来。

裴清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一笑,问伙计:“这一株叫什么?”

“回公子的话,这是粉背朱砂。”

“这一盆也要了,”戚时微回头望望,“差不多了。”

“就这么些?”裴清荣一点头,命小林来付钱,他们的车就在不远处,小林直接带着人把花搬上马车,很是便利。

伙计得了赏钱,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在后头道:“贵人常来!”

裴清荣淡淡一摆手,扶着戚时微走远了。

花市是难得的盛景,周遭人声喧嚷,戚时微侧过头,慢慢看摩肩接踵的人流。有人手上提着花灯、有人捧着花,还有人携家带口,肩上坐着个牙牙学语的小娃。

再往远处看,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沉入广阔水面,西湖波光粼粼,温

柔地包容无边夜色。山上树木葱茏,在夜色掩映下如烟如雾,被阑珊的灯火一照,仿若天界瑶池一般。

“真漂亮,”戚时微感叹,“你怎么想到要带我来这里?”

“也是碰巧,”裴清荣道,“船开到一半,算了算航程,刚好能在花市的最后一天到这个港口。你这些日子不都在看游记?想想也知道,在京里不能到处游玩,在船上多日,更憋闷了。”

两人书房是共用的,或者说,裴清荣的书房单方面向戚时微开放。

戚时微闲来无事,总进去选书翻阅,她不看厚重的典籍,偏爱闲书,裴清荣书房的话本子毕竟有限,沿岸停留的机会不多,也不好下去采买,她便开始看各类游记。

比起拘束在闺阁中的无聊日子,游记中天地宽阔,风景各异,要有趣得多了。戚时微看得入了迷,去往书房的次数就更频密了些,只是没想到,这也被裴清荣记在心里。

戚时微一笑,反握住他的手。

裴清荣看了眼天色,道:“走这么远了,要不要上车?”

天已彻底黑尽了,只是沿街的珠帘绣额下都是晃耀的灯烛,竟然不显得黑暗。确实太晚了,不好在街上耽搁太久,戚时微一点头,道:“走吧。”

小林赶来了马车,请二人上车,一路回了码头。

戚时微重新上了船,却觉得一扫沿途的无聊,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

她正要扶着石青的手去换身衣裳,裴清荣却虚虚一拦她:“莫着急。”

戚时微一愣:“还有什么节目?”

“还有,”裴清荣拉着戚时微的手,带她到甲板上坐了,又给她披了一件厚实的夹棉斗篷,说,“这边赏景正好。”

他们的船停在港口,果然选了一个非常好的赏景位置,因船体高大,视野很好,自上往下看,海天之间一览无余。

再一看,街市上的人也渐渐站定了,挤得人挨着人,脚贴着脚,山上也满是人,还有人爬上树梢、攀上岩石,只为找一个更高的位置。人人脸上都是期待的神情。

街市上头,有商户慢慢吹熄了灯笼,让晃人眼睛的光芒变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