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一趟金陵,戚时微也染上些金陵口音,抱怨的时候软绵绵的,分外可爱。

裴清荣懒洋洋地笑,脱了外头的官服,去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手,坐到戚时微身边来,见她像是心里转着什么事的样子,抬眼问:“怎么了?”

戚时微心中确实转着一桩事,犹豫着问:“我倒想去一趟戚家,你待如何?”

裴清荣略一抬眉,等她说完。

“最近快到中元节了,我想祭一祭我娘,”戚时微道,“她生前还留下些遗物,不知是供在家庙,还是放在哪一堆箱笼里压箱底了,我出嫁前想讨了去,可是不敢开口讨了也不会给我。这会子想必是戚府有求于我,总该给了吧。”

她已改了口,不再是姨娘,而是正大光明的“娘”。

那是她娘亲生前一直想听,却没听过几句的话。

“想去就去,”裴清荣道,“挑个日子我陪你去。”

他伸手拿了帖子,预备写一封回帖,戚时微拽了拽他的袖子。

“嗯?”裴清荣侧头。

“这时节去戚府,不犯忌讳吧?”戚时微道,“朝中事我也不懂,要是不方便,咱们就过些时日再去。”

七娘卷进的毕竟是谋逆大案,虽说人已经死了,可谁知皇上会不会迁怒?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戚时微也不想无辜被波及。

“不妨事,”裴清荣安抚她,“我今日刚面见过圣上,向他禀报过金陵诸事。”

“那你陪我去戚府,皇上会不会觉得你要偏袒岳家?”戚时微道。

裴清荣笑了笑:“不会,后日沐休,我陪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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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戚府。

刘氏像是凭空老了十岁,仍是脊背挺直坐在上首,却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戚时微与裴清荣向她行过礼,在下首坐下。

“怎么没去见伯爷?”刘氏对裴清荣道,“他特意在书房等你。”

戚时微现在是双身子,裴清荣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来见刘氏,但怀胎还未满三月,这样的担忧不必明言,他只冷淡地欠了欠身子,敷衍两句,说自己稍后便过去。

裴清荣如今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连戚简都要恭敬下帖子请她过府,刘氏也不好追问,略一点头,便问起两人一路行程。

都是些平常的寒暄,戚时微一一答了,裴清荣话很少,偶尔应两声,不接话的时候便侧过身子,静默地看着她。

“你们一路奔波,真是辛苦,”刘氏道,“金陵的茶叶虽好,可没有京城风味,这是你父亲特意备下的,快来尝尝,看是不是你出嫁前的风味。”

两人刚一坐下,便有侍女上了茶,这是戚时微和裴清荣都一口没碰。戚时微是出于谨慎,有孕后便不再吃外头的东西,裴清荣全程只看着她,都没瞟四周一眼。

“不必了。”还是裴清荣先替她拒绝,轻一招手,梧桐和杨柳便低头上前,倒了一盏茶,再由石青捧过来。

那是竹叶水泡开的凉茶,事先在家里做好了,拿冰镇着带出来,温度刚好。裴清荣拿手试了试温度,才将杯子端给她。

“你们自家带了茶来?”刘氏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甚好。”

戚时微如今也大变样了,她几乎认不出来,再没有之前怯懦庶女的样子,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围着,众星拱月的排场,比出嫁前要得意了一万倍。

全靠嫁了个好夫婿她那夫婿竟也愿意宠着她!

她可怜的女儿,在家也是千娇万宠,合该像这样过得无忧无虑的,可却不明不白死在了金陵!曹家那群没良心的,竟要给七娘写休书,扬言要将她的牌位送回京城,两下断个干净。

戚时微呢,一个在她手下仰她鼻息过活的寒微庶女,如今在她面前这样得意,连家中的茶水也看不上了,不肯沾一沾唇。

刘氏心头隐痛,但思及戚简事先的千叮咛万嘱咐,心知如今是他们戚府有求于戚时微,全看她肯不肯说动裴清荣给面子,还是将这股气生生忍了下去,放低姿态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