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时微抽噎一声,低下头,眼泪一滴滴落在他因失血而变得惨白的手上。裴清荣的胸膛仍在一下一下,微弱但有力地起伏。

“裴清荣……你别死,你不是很厉害吗,什么都在你掌控之中,什么都不告诉我……那你有本事就别死啊。”

第55章 “那你知道我失去你,是……

殿中一片混乱,但值得庆幸的是,郎中不少,殿中等候裹伤的人排了长长一条队。又有负责收尸的士兵在殿中不停走来走去,抬走地上的一具具尸体。

裴清荣被紧急送到偏殿,清出了一间空房。士兵原本想请戚时微在外间等候,戚时微坚持跟了进去。

裴清荣简单包扎过,止了血,半靠在床头,他原本就生得白,此时脸上看不出血色,竟如玉人一般。

“说了,我没事。”他道。

他有些疲惫,说完这一句便阖上了眼睛。

士兵与郎中都长出一口气,纷纷退了出去,请裴清荣在此休息片刻,再做下一步安排。

戚时微眼泪刚止住,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用指腹去摸其上熟悉的笔茧。

裴清荣的手微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食指处有一道早年落下的小疤,她习惯性摸到那一处,轻轻摩挲,感到一阵令人熟悉的安心。

“对不住,之前没告诉你。”裴清荣轻声道。

“我当真不能有孩子吗?”戚时微道。

“不是,”裴清荣微蹙了眉,道,“只是你体质虚寒,要细心调养,若是不调养好就贸然要孩子,容易小产。”

“所以你就自己服了那药,还不告诉我。”戚时微的泪意又涌上来。

她当时发现那药,反应那样激烈,裴清荣也没告诉她实情,只说是两人都在京中,裴夫人又在旁虎视眈眈,时机不对,不宜要孩子。

“不是故意瞒你,”裴清荣轻叹一声,“郎中说了,调养这事要顺其自然,不能心情郁结,只是觉得你不知道,或许更好些。”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戚时微深吸了一口气,浓密的睫毛上又缀了泪珠,像漆黑夜空中一粒粒散碎的星辰。

“你也没告诉我,你还失过一个孩子。”裴清荣道。

他说的是前世。

戚时微那时以为是自己的问题,私下偷偷喝药,又怎么敢告诉他?

这一世,戚时微才知其中有裴夫人的手笔,扔了她送来的红麝手串,也不再用她院里送来的东西,裴清荣又请了郎中来让她调养,只说是减少红麝的影响,固本培元,却没告诉她一句她自己的体寒之症,让戚时微以为她前世无子,全是裴夫人的缘故。

直到七娘一口喊破,她才于今日得以拼凑出全貌,原来她一直没有孩子,起先是因为体虚宫寒,后来是因裴夫人换了汤药方子。

戚时微喉间发涩,说不出话来。

“对不住,”裴清荣抬起手,用指腹碰了碰她皎白的脸侧,哑声道,“别哭。”

戚时微泪意更重:“你总是骗我。”

裴清荣此人,瞧着像是个斯文俊秀的无害书生,剥开这一层画皮,仇人觉得他心思叵测,旁人畏惧他手段狠辣,同门师友钦羡他天资聪颖、仕途通达,却无人能再窥得他内心深处。

就连戚时微也看不透他。

或者说,在戚时微面前的他,仿佛要更莫测些。他当然对戚时微很好明晃晃的宠爱与保护欲毫不遮掩,只求她无忧无虑,平安喜乐,几乎到了纵容的地步但内心深处,又藏着一意孤行。

一意孤行地对她好;一意孤行地保护;一意孤行地欺瞒;一意孤行地替她挡刀……

戚时微常嗔他满嘴的甜言蜜语,私下里没个正形,仔细想来,裴清荣却从未郑重说过一个爱字。他孤注一掷地付出,却从不表露,也不求回报。就好像……他是个精疲力竭的旅人,走了很长、很远的路,在沙漠里磨破了双脚,终于走到眺望已久的菩提树下,却不舍得折一支花。

那是孤注一掷的,炽烈而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