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中间着火, 并非自然,实属人为。

清河县一向是清净之所, 虽经历过一场蝗灾,给百姓造成了巨大损失,却不至于伤了根本的生计。

县内的百姓还在祈祷着来年能走个好运。

可清河县以外的一些地界,却早已经因为一场蝗灾变了模样。

水匪、山贼横行,南边的天下早已变了模样。

隆兴寺的和尚跟主持都被南边来的山贼抓了起来,全都锁在殿内。

这一批山贼,少说有五、六十人,人人身上带刀,个个凶神恶煞。

隆兴寺并没有武僧,只主持跟上下几十号沙弥、和尚。

昨日下了一天的雨,今日来的施主少,都是来求神拜佛的,自然也不至于随身带着武器。

就这样,连带十来个香客跟几十个和尚,就被控制在了佛堂殿内。

虽说是寺庙,上下香油钱却不少。

山贼们统共从庙里上下搜刮出十来箱的银钱,算起来大概有上千两的银子。

清河小县,竟然能有如此巨财,山贼抢完了钱后,直呼过瘾。

和尚们本以为这些人只求财,不造孽。

毕竟寺庙是浮屠之地,这些山贼怎可在此杀戮?

可山贼都成了山贼了,自然不知什么叫回头是岸的。

因此手起灯落。佛灯燃了帐子,焰火燎了佛陀,寺内金身、人身,全都不保。

和尚香客们用火烧断了绳索,好容易从火光中跑出来,却又有发现了他们的匪贼,追着他们乱杀,一刀一个头颅。

被吓傻又精疲力尽的,摔在地上了,这些匪贼便大笑着下马砍杀。

山匪的大刀面前,不论贫富,不论是否出家人,倒真是众生平等了。

沉沉的天空忽然开始降下雨水。

妙真喘着气,雨砸在脸上往前跑时有种窒息的感觉,他便不得不张开口去呼吸。

衣料被雨水浸湿,又沉又黏,土地泥泞,将他的白袜染成了土色。

他落了单,身后有一个大汉追逐。

“啊!”他没留意着脚下,只是一块突出的山石绊了他一下,他便砸在了地上。

身后的匪贼大笑着到了他跟前,一把握住他的脚,拽了过去。

山匪不是要他的命的,所以用手擦了他的脸,见他容颜清秀,就起了邪心。

趁着山匪解裤子,妙真颤着手,捏住一块手掌大的石头,狠狠朝那山匪的脑袋上砸去!

天边紫电闪过。

“轰隆!”明晃晃的电闪雷鸣。

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血腥味冲进鼻腔,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人,妙真的脸上一片惨然。

他抬头望着天,树影斑驳,那天色越来越黑。

周围也逐渐没了声响。

冲天的火光,伴随着阵阵黑烟,照亮着山路。

“潮儿!潮儿!”远远传来一声熟悉的声响。

沙弥方才动了动自己的身子。

这是他尚未出家时的名字。

江潮。

他的名字。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父亲生时没见过大江大海,所以在有限的读过的几行字里,找出了一个“潮”字给他做名字。

盼望他,如江涛般汹涌,如海水般广阔。

脸上的血污被雨水冲刷干净。

舅舅也到了跟前。

见到江潮身边的尸体,舅舅忙查看他的身体,见他除了手上擦伤外,并无伤口,便一把将他抱入怀中。

“好孩子,好孩子。”江潮能感受到舅舅颤抖的身体。

江潮却怔怔的,双眼无神。

好孩子?

他都杀了人,开了杀戒了,怎么还能是好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