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是这么说的。

“或者什么时候我带给你”,出于骨子里的矜持,这句话在回复框里停顿片刻,还是被删去了。

等真到了地方,先前蛰伏在深处的道德审判却突然钻开秦方澈用“随性”两字架起的防御,兴奋中穿插着持续的不安。他妈的,对方是兄弟的亲哥哥,场地又这么严肃庄重,而就行为来说,这应当是他自那晚“勾引”何正之后,第二次“偷”一个男的。诸多撕扯道德观的要素如浪花蓄潮,轰然撞向这个曾致力于为优质雌性播种的年轻男生,潮水盘旋凝聚,最终带给他两个字,刺激。

颜染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世间最美好的便是求而不得之物,因为悬在遥不可及的深邃星空,就成了白月光,因为隐在目不可见的私密角落,就成了朱砂痣,而在得到的那一瞬间,漫长醇厚的渴望如雪般消解,究竟是化作更为内敛绵长的守候,还是变质成食之无味的索然,大多数人都奉后者为常态。

颜染自认为能挣脱凡夫俗子的泥淖,尽管他曾日夜幻想的画面常不堪入目,尽管他只从那半推半就的第一次中,就获得了让人灵魂颤栗的体验。他依然相信,用肉体上的交流作为钥匙,他们能有互相倾注感情,滋生爱意的后续就像他看的许多文学作品中浪漫化的那些桥段一样。但他似乎过于急了,他有些沉溺于昨天那场堪称生硬的性爱,把细水长流的愿景抛在脑后,小心翼翼地发出试探性的邀请。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陪他走过二十年的骄傲让他羞惭难堪,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间屋子在王建辉办公室的隔壁,算校方卖给颜氏集团的一个面子,里头没装监控,不大不小的空间里,两人同样惴惴,也同样期待。秦方澈昨天处在何正的控制和催情作用下,大致只记得一些过程,却不记得缘由,现在全凭自主意识活动,雄性的高傲和尊严又回到了他的人设里,反而让他丧失了主动出击的勇气。

静默许久,后边的人先开了口。

“喏,你的那份,有现场同学作证,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单凭那个女生的证词没法定论,字我替王主任签了。”修长的双指压在纸沿,推过来一份文件。

“谢啦。”秦方澈接过,塞进他的运动背包,眼见颜染又抽出一个文件袋,脱口道:“还要很久吗?”

大忙人手中的黑金钢笔顿了顿,随后把掌心抵在眉角揉了两下,轻声道:“对不起...”他不该把人约过来,却用繁冗的文件冷落别人,不该为了顾念那份矜傲,用接连不断的事务维持假象。

“......”

“好端端的,老子也没说什么重话啊...”秦方澈想。

颜染盖上笔盖,微垂着头,轻轻呼了口气,努力挤出胸腔中的那些杂乱因素,以他平生从未有过的低姿态,问出了横亘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你喜欢男生么?”

昨天的交合只是两具被欲望支配的肉体相互纠缠,直到现在他们才有机会以清醒的状态好好聊几句。

“怎么可...也...也看情况吧。”秦方澈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在维持自己直男自尊和怕直接把对方劝退之间纠结。

颜染重新戴上眼镜,俊秀的眉眼和唇线呈现出极为自然的弧度,让人摸不透他此刻的情绪,他起身绕过长桌,走到半坐在桌沿的秦方澈面前,像是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般,伸手握住了秦方澈随意垂在身侧的手,心脏搏动的血液在体内激荡,直冲颅顶。

“你如果不反感,以后有空还可以找我,我对这种事暂时不是很擅长,但要是你愿意教的话...我也可以学。”这番话对向来孤高的颜家大少爷来说,足可谓卑微到了极点。

要是秦方澈脑子再好使一点,绝不会注意不到这个男人言语中夹带的太多超脱约炮之外的暧昧情绪,但对秦方澈抱有这样想法的人实在太多了,没有几个不长眼的会在和这样一个对象有过肉体关系后不想谋求进一步的发展,那些无论是床上还是事后闲聊中出现的各式各样的温言软语,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以至于秦方澈对颜染从心底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