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宋撄宁揭开杯盖,瓷杯空荡荡的,光洁的内壁映出二人的影子,交错着,相依着。

“杯中无茶水,早闻崔氏以白梅入茶,滋味清绝,请崔相回府,替朕带一杯吧。”

崔望熙心跳剧烈,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慌张。

眸光不自觉地又瞥向那幅画,画中的少女与面前的帝王缓缓重合。

她今日又戴了那支簪子,坠着一颗颤颤巍巍的明珠。

他曾以为明珠像宋撄宁的眼泪,滑落腮边晶莹剔透,惹人怜惜,现在才发觉,宋撄宁根本不需要他的怜惜。

她需要的是崔望熙向她俯首,甘愿称臣。

崔望熙也曾设想过今日的场景,宋撄宁知道了他的野心与情意后,她会做什么?

怒火中烧地让御林军即刻将他拿下,打入刑部大牢?或是碍于崔家权势和霍昇兵权,只能选择佯装不知,韬光养晦以待来日?

可都不一样。

宋撄宁想收服他。

想要他这个人,这颗心。

一个被欲望和虚伪包裹住的心,只有一层层撕碎,才得见心底的真挚。

“朕给崔相一个机会。”宋撄宁敲了下御案,朝殿外高声道:“传令,宣陇右节度使霍昇入京。”

她直视着他的双眼,淡淡道:“和霍昇一起来见朕。”

第18章 白梅

◎他朝着权力之巅,一步一步靠近◎

崔望熙被符染恭恭敬敬送出了大明宫,一路上御林军严阵以待,他瞥了两眼,有些面生,好像是抽调的王寒英麾下的人。

原来宋撄宁留有后手,怪不得那样冷静。

他毕竟人在宫闱,若彼时未能谈妥,惹怒了她,帝王一声令下,或许真的有可能直接将他下狱,打崔氏一个猝不及防。

而霍昇此次入京,也未带兵马,宋撄宁得知了节度使潜入京畿后已加强防备,他也很难返回陇右去与霍家军会合。

马车缓缓驶出宫城,在崔府门前停下,朱红的大门映入眼帘。

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此处住着几家大姓,静谧安宁,无人敢来打扰。

崔望熙捧着茶盏,心中难得有些踟蹰。

二十余年运筹帷幄,云淡风轻,以天下山河作棋局,肆意从容,今日被喜爱的女郎杀了一招。

攻他的心,谋他的人。

他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杯沿。

那个位置,正是宋撄宁端给他时,所捏住的地方,似有余温尚在。

或许,从送出那幅画开始,他就已落于下风。

他该怎么做。

是放弃从前种种准备,自此安心做她的座下臣属,献上一切,与万人之上的皇权失之交臂,还是君臣就此决裂,兵戈相见,那么此路只余生死。

他要江山......吗?

答案是当然。

但他要江山的初衷,其实并非出于想要权倾天下永世留名,而是期盼生民和乐,社稷安宁。

彼时上皇已有退位的想法,无心政事,东宫皇太女天真纯稚,如一张干净无瑕的白绢,不谙世事,有时还会偷偷溜出宫玩。

这样的小女郎,该怎么去对付雄踞一方的节度使,让自己帝位永固呢?

而后野心如燎原之火,寸寸燃烧,他朝着权力之巅,一步一步靠近。

他不觉得高处寂寞不胜寒冷,紫袍加身蹀躞玉带,令他倍感遂意。

宋撄宁说,给他一个机会,是出自惜才而不舍,出自对战火纷争的反感,出自对帝位、对万民的考量。

有没有一点,因为崔望熙......这个名字呢?

“大人,不进去吗?”

风乍起,衣摆翻飞,崔岐饱含担忧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崔望熙捧着空荡荡的茶盏,不疾不徐地踏上台阶,入府。

书房。

“陛下要见我?”霍昇焦虑不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