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行人步伐漫漫。
前頭走過一個,後頭又來兩個。
顧著後方小門的小廝,就見人群三兩,一個接一個走出門。現下天還未亮,火把映得黑影糊又長,一個又一個人打他眼前而過,除了腳步,沒人吭聲,在這夜半時分,異常詭譎。
好在都是認識的面孔,倒也不可怖,就是氣氛沉悶得令人不舒服。
三三兩兩的人出了門後,站到了牆邊火把照得到的明亮處,靜靜等著。
不遠的地方,立了根柱。
一個小姑娘披頭散髮,雙手反捆地給綁在上頭。見不著面孔,可赤裸的青澀身軀於夜色中卻更顯驚心觸目。
有些人刻意忽視那方向,有人則是看了兩眼後,便低頭緊盯自己腳尖周遭,誰也沒說話。
「都齊了吧?」
「劉管事,就這些了。」小廝將只白紙遞給對方。「爺說照上面的,該罰罰,該賣賣,餘下給您安排。」
「嗯,知曉了。都隨我走。」被喚劉管事的中年男子也沒多瞧這批人一眼,大半夜被急匆匆喚來,臉繃得緊。
他冷聲吩咐的同時,直接轉頭上了馬。
一批人,同被趕集的牲畜,隨著領頭那匹馬的腳步,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門口那小廝,站在原地目送一行人離去,才算完成了工作。
夜裡風涼,他身旁另一個年紀更小的男童問:「豆子哥,門是不是該關了。」
「嗯,回了吧,忙一晚,趕緊睡去。」總算能休息了,小廝不雅地打了個大呵欠。
「外頭那個……不留個人看看?」
「看啥,還能跑了不成?」
問話的男童刮刮臉。「現下還暗著,要天亮人多了,圍著她說三道四,給尋死了怎麼與三爺交待?」
豆子聞言一哼。
「哪那麼容易死,那丫頭家裡父母長輩尚在,下頭還有弟妹。」
男童立即瞭然。他們下人誰不是如此?有錯,罰過也就罷,想到會牽連家中沒出頭路,死都不敢。
「如此算她活該。」
「可不是,拎不清自個兒身分的,給罰活該。行了,這事別提了,咱們幹好自己活兒來便行。」
說是別提了,可男童年紀正好動好奇,今夜發生了那麼多事,害怕的情緒過去,亢奮佔領,不說給憋得難受。
他跟在名喚豆子的小廝身旁,安份走了小段路,還是忍不住低聲道:「豆子哥,你說怎麼有些人就想回錢府呢?現在三爺不在府上了,回去除了沒人願幹的粗活,又有誰會替咱們想、替咱們安排?」
豆子笑。「唷呵,瞧不出你這小子腦子挺好使。」
反正周遭無人,一頓折騰,心裡也有些想法,豆子撿了些話。「咱不懂那些傢伙是怎回事,就知道爺待咱們不薄,做牛做馬都是應該,有些人良心被狼給吃了。」
男童用力點頭。「咱們進府後,也沒見過夫上打罵人,這般好主子都伺候不好,那些人真是白吃糧!」
豆子聞言乾笑。
這小子年歲小,剛剛進府不足三日就被帶來這兒了,自是不懂這些心思。豆子也沒想跟他解釋那些彎繞。只是在男童說了話後,沉默深思。
本來嘛,從錢府出來的,哪個不為錢清貴做了小而替他抱屈。差別只在主子發話,有人當聖旨實在照辦,有人日子久了給生了惡膽。
對杜丹這新主子,豆子心裡說沒半點看不慣,是騙人的。但他勝在心眼實。爺說得敬著夫上,他便敬著。再奇怪都當自己不懂事,擱心裡。
今晚聽杜丹一通罵,別人聽進沒聽豆子不知,他自個兒當下是嚇著了,懵得緊。整通下來,只記得了「例銀」、「妻主」、「繡花喝茶的婦人」……幾個詞。
趕後頭,爺接著發了通脾氣,緊張害怕完後,他才終於能靜下心回想。
想啥呢?
試著將夫上的話拼湊完整後,他腦中便不住回想起過去在錢府時,那「一宅之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