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里銀妝,雪封路。
京城裹上一層白。
天未亮,便有人在街上掃雪。近午,冬陽映在雪上閃耀著白光。一輛馬車緩緩駛在石板路上,由遠而近。
錢府外的小廝見到馬車靠近,好奇地探頭察看。
待他察覺那輛車眼熟,進而認出是自家五爺的車時,整個人跳起來,急忙朝門內大喊。
「快快!快去通知老爺、夫人,五爺回門了!」
錢家一時兵慌馬亂。
錢家廳上,錢老爺和老夫人頭回面對面與杜丹接觸。
沒三頭六臂,亦非絕色美人,據說是個孤女,往好了說,也不過一普通女子,實在瞧不出這人有何出挑處。
面對自己好好一兒子竟委屈做小,也要與其他男子一同入宅伺候的女子,錢老夫人心中很難不怨。
可今日一見,這人有什麼本事她暫時還沒瞧出來,自家兒子陪伴在旁的笑容卻是那般真切實在……眼前畫面,倒也教錢老夫人忍住了脾氣,客氣招呼。
「回來怎麼沒先派人招呼聲?這般倉促廚子可弄不了大菜。」
「回家與爹娘吃飯,再平常不過的事,爹娘如何吃我們便如何吃,可別費心操辦。」杜丹主動答話。
也不知這話聽在錢家二老耳中是如何想法,反正錢老爺點點頭。
「兒妻說的對,都是一家子,用不著弄那些特別。」
「那我可省心。」錢老夫人微笑。
話家常了幾句。
錢清貴回門,午膳時,在家的兄弟、兄嫂全到齊了,滿滿當當一桌人。
起初大夥都有些壓抑。這妻主他們不是頭回見,可家裡卻是頭回有,心裡是有話,可也擔心說了什麼失禮,害小弟、小叔難堪,於是所有人都給憋著,極盡客套。
「這魚是琴湖那兒的撈的,這時節最是鮮美,弟妻可該嘗嘗。」
「這鵝肉嫩著,弟妻吃塊鵝肉。」
「山貓麻這菜有些苦涼,可對身子極好……」
「弟妻試試黃金燒吧,這黃金燒醇香暖身,我給妳斟上一杯。」錢家四哥錢悅銀說著就起身替杜丹斟酒。
杜丹連忙將杯子遞上。
飲滿一杯,她臉色微紅。
「有些烈。」她小聲道。
「要不如何叫黃金燒?」身旁的錢清貴笑道。「酒我喝便行,夫人吃菜吧。」
「你可能喝?」
「幾壺還是行的。」
杜丹咋舌,這是把酒當水喝大的吧。
錢家二哥錢多寶此時笑道:「小五貪杯,都敢與妻主搶酒喝了。」
錢清貴美目一挑。「二哥可要與我喝?」
「咱們幾兄弟與你對飲,你今兒恐怕是要給抬上馬車了。」錢多寶笑得不懷好意。
錢清貴一笑。「我是擔心嫂嫂們得遣下人把各位哥哥弄回房了。」
你來我往。
果然如杜丹所想,這一家子兄弟關係挺緊密,鬥嘴都瞧得出感情好。
作為稱職的妻主,她自然是要替自家夫婿加油的。
錢清貴就真與幾位哥哥喝了一輪,沒倒,可那張臉笑得越發魅相,起身時亦有些飄。還是杜丹怕他跌倒,讓人一路攙著給上了車。
未時末,馬車緩緩駛出錢府。
錢清貴倒在車裡的厚毛皮上,杜丹過去讓他的頭枕著自己大腿,方便照料。
「喝得可愉快。」
「愉快。」錢清貴面朝天,對她笑。
杜丹搖頭,替他撥撥亂了的頭髮。「愉快便好。」
錢清貴依舊是笑,瞧久了,有幾分傻樣。
杜丹也覺好笑,抓了撮他的長髮搔他臉。
錢清貴心情著實高亢。
可興奮後,便有些困乏。車子駛出一段路後,三爺他想睡了。
瞧見他眼皮不斷往下掉,又硬撐著,杜丹輕哄:「想睡便睡吧,到家後我再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