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拿腔作调的吆喝声,百味鲜饭馆里的大跑堂招呼客人的话音里明显地带了几分谄媚的意味:“嘿哟……夏爷,您这可是稀客、贵客!赶紧的里边雅间请……”
“今儿改改规矩,甭雅间儿了!左右就我一个人,你们这铺面里头也再没旁的主顾,就这儿凑合一口吧!老规矩,没忘了吧?”
“忘不了!夏爷您先坐,一锅烟的工夫,肯定给您上菜!”
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莫天留低声朝余锁柱问道:“这是谁呀?怎么听大跑堂的那话音,像是要上赶子巴结似的?二鬼子?汉奸?”
余锁柱狠狠朝灶膛口吐了口唾沫,嫌恶地点了点头:“一样米养活百样人!前些日子,小鬼子不是在清乐县城里给那些被逼着给他们办事的商铺挂匾吗?寻常踏实做买卖的商铺掌柜,躲都还躲不及,这姓夏的倒是自个儿凑到了鬼子跟前。也不知道给新来的鬼子头什么好处,居然也叫他混了块鬼子送的匾,听说鬼子还要叫他当清乐县商会的会长呐!”
“送上门去当汉奸?这姓夏的买卖家……以往我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呀?”
“也都不是啥正经买卖家,就是个朝保定府倒腾山货、再从保定府运些洋火、洋油回来卖的主儿,在清乐县里的铺面都没我这后厨大,你自然是没听过!就这么个原本什么都不是的玩意儿,自打傍上了鬼子的大腿之后,人前人后居然还抖起来了,谱儿摆得比以往清乐县的县太爷还大呢!”
几乎是接应着余锁柱那带着鄙夷的话尾巴,百味鲜大跑堂唱菜名的声音,已经在门帘外响了起来:“四凉四热八个碟儿,再配羊杂汤一大碗,汤里不能见肺头。羊羔子肉一大盘,给挑了后腿上的活泛肉细细切了,一定得是赛纸薄、三指宽的精肉片子……”
似乎是对大跑堂的殷勤关照很满意,那拿腔作调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手脚可都麻利着些!我在这儿稍稍垫垫肚子,可又得忙着替皇军操办正事呢!明儿一大早,皇军就得出城打八路。这从保定府运过来的最后一车粮食,还得等着我亲自接收了运进城里,招揽人手赶紧做成干粮呐……”
话音都还没落,又一个明显带着些急促的声音,在铺面大堂里响了起来:“嘿哟……我的夏爷,您还有工夫在这儿吃着呐?城外面车站的小火车可都到了,正满世界寻您过去接收粮食呐!您可快着点儿吧……”
“运粮的小火车到了?那……也不着急!皇帝可都
还不差饿兵不是?且先叫我吃饱了……”
“夏爷,您是不急,可岩里太君着急啊!就是他叫我来寻您的!”
“岩里太君着急了?那……我可也不能饿着肚子给皇军扛活儿!掌柜的,食盒给我备上、伺候的厨子给我叫上,我带上出城,去货场吃!”
耳听着那姓夏的汉奸拿腔作调的吆喝声,莫天留顿时眼睛一亮,低声朝余锁柱叫道:“这姓夏的汉奸要出城!锁柱哥,能有法子让我和棒槌跟着这汉奸混出城吗?”
余锁柱飞快地摇了摇头,应声道:“估摸着不成!这姓夏的虽说好摆个谱儿,可心眼倒也真算得上活络。乍然间见着你们俩要跟他出城,估摸着他立马就能起疑心!”
话音落处,从灶台后边,猛地传来了个怯生生的声音:“师傅、天留哥,要不……我去?”
扭头朝灶台后一瞧,莫天留顿时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涂扣儿?你……你能跟着这汉奸混出去?”
蹲在灶台后烧火的涂扣儿使劲点了点头,低声应道:“这姓夏的平日里就好摆谱儿,有好几回都是叫我去他铺面里头,当着他的面儿给他片羊羔子肉,说是刚切好了就下口,吃起来才味儿正!有时候还叫我给他烫酒、斟酒伺候着,规矩大得不行!要是能想个法子,撺掇着他把酒肉带到城外货场去吃……”
上下打量着身材单薄的涂扣儿,莫天留迟疑着摇了摇头:“扣儿兄弟,上回你半夜从城里溜出去回涂家村报信,走夜路走得你差点丢了小命。如今可是漫天大雪的天气,我和棒槌这一路走过来,都叫冻了个半死,你那身子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