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a盛教授的大女儿,我逛格拉的免费导游,此时忽然小心地拉我的袖子,低声说道:“Jade,小心,那边……”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街角一群蓬头垢面无业游民正用发亮的眼睛正直直地望向我们。

“别看,走,快点,”Anna皱眉,拉着我快步走到最近的公交车站,“估计是盯上我们手里的相机了,你看着像游客,包里肯定有现金,会被抢。”

“这种小偷在格拉很多吗?”

“小心点就行。”

Anna跟我交代出行的注意事项,我之前已经听过不止一遍,心不在焉地回头张望车后排。

上次无端踩到这样尖锐的刺是刚来格拉斯哥的不久,傍晚在下楼时被喝醉的酒鬼指着鼻子进行种族羞辱。

陌生的异域面孔,偶尔飘过一双灰蓝眼睛与我视线交错,我不安地屏住呼吸,绷紧神经,想把自己藏进背包里,发现背包能轻而易举地被陌生人翻找盗窃,于是只好在人群中当鸵鸟暂时逃避。

长相与言语都是异类的我,在这座城市里,格外突出,又格外渺小。

我在人行道上走着,不时疑心病发作检查一遍背包里的东西,Anna替我撑伞,催促我再快点。

我和她谈论在附近游荡的女酒鬼,Anna说那是隔壁费舍太太的女儿,失业在家无所事事便整天喝酒,本质上是个很乐观直爽的人,和她关系还不错。

对于醉酒后失言的冒犯,Anna并不太在意,只表示下次开派对会让费舍小姐和我道歉。

她告诉我,费舍太太是她们小女孩背地里一直喊的老巫女,直接因为一句话的冒犯就登门叨扰,恐怕会被她记仇很久。

我哈哈一笑,说不必这样麻烦,这件事便就此打住轻轻揭过。

我不想在某些事情上显得过于小气,斤斤计较。

回去时发现费舍一家人正在盛教授家用下午茶,听说我就是那个home stay的留学生,她自顾自地开始谈论她碰到的留学生租客们。

她操着爱尔兰口音,好在语速不快,我勉强听清楚几个词串联猜测她的意思,大概是说那些学生把她房间的陈设搞坏了,她不得不重花钱装修,下一任租客又在房间里割腕自杀,最后那间屋子彻底租不出去,至今闲置无用。

我费力地集中精神理解她们的对话,勉强听了一段,找借口独自去楼上翻看今天的照片。

我吃过晚饭后把整理好的照片发给喻可意,在等待回复的时间里,我编辑一长串的文字想和她抱怨如何在这个城市格格不入,忽然意识到国内现在应该是凌晨两三点,要等待很久才能收到回复,于是点击了删除,并且在回收站把它永久清空。

我知道自己要处理的问题还不止这些,与其陷入无效的抱怨,不如赶紧忘掉,更不要把它带给无关的人。

告诉喻可意我在格拉斯哥过的很好,也是在给自己心理暗示。

只有先表现得足够融洽,才有真正被接纳的可能。

生活像一根长满毛刺的藤蔓,如果抓着上面微小的尖刺不放,只会不断放大皮外伤的瘙痒与疼痛,最终陷入不可调解的惆怅中。

接下来的几天Anna利用假期依旧热情地邀请我去格拉的各处游玩,偶尔会带上她的小妹妹Daisy。

我们没有再遇见令人感到不适的小偷和酒鬼,我想,最主要是因为我已经学会了如何正确面对,把自己融入在本地人的生活指南里。

格拉斯哥的雨就像传言所说,连绵不断,我习惯在包里常备一把伞出机场时临时买的,贵且难用,在某天我独自出门时终于寿终正寝,伞骨被风吹折,打不到Uber,我干脆顶着绵绵细雨走了回去。

起初只是头疼不太舒服,Anna说是淋雨导致了感冒,让我吃了药以后好好休息,然而在半夜时,体温分不可控制地飙升。

家中无人,我搜索了攻略后独自一人去了社区医院。

最近是流感高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