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完雨,地上湿漉漉的,于是建筑的色彩显得更加分明,包括街边红色的电话亭和马路上的黄色油漆线。

“我今天去了爱丁堡,今天盛老师在爱丁堡大学有一堂讲座课,所以我们去玩了一圈,”

喻舟晚的心情很好,连带着说话时字像雀跃的麻雀,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盛老师的女儿带我去了……我想想,中文名字应该叫国家画廊,我们去附近走了一圈,时间很紧张,只走了一二两层的一小部分,可惜很多知名的画家作品都在三楼的展厅,不过买到了限量的纪念品,然后我们还吃了Pork Belly……”

我折了一支花坛里伸出来的草,在手上盘了个结,绿色的草汁流到手心里。

“怎么了?”兴许是从我的沉默里嗅出了异样,她津津乐道的叙述猛地踩下刹车。

“没有啊。”

“今天发生了什么让你不开心?”

“可能是事有点多,有点累,”我手里的草茎啪嗒一下断掉,“我外婆她今天生病了,住院了。”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该和喻舟晚说这些。

一来她和我里家人没有任何关系,最多是出于浅层的同情表达一下关怀和慰问,二来,我已经逐渐意识到距离拉的过远会导致情绪被削减。

本来我们的共同语言就少得可怜,我甚至一度觉得和喻舟晚除了性爱与原始的欲望再无其他话题可聊。

离开了肢体触碰和亲昵行为之后,即使能隔着虚拟网络一来一回地交谈分享彼此日常正如最近在聊天框里频繁进行的,言语能传达的情绪总归是迟于肢体接触。

眼睛唰的一下长满酸涩,头顶红色的“急诊”二字眨眼间模糊成一团。

“你吃晚饭了吗?”我缓了缓打结的嗓音,开口问她。

“还没,在路上等巴士。”喻舟晚顿了顿,试探地说:“可意,你……哭了?”

“没有啊,最近降温了,有点感冒,”我夸张地吸了吸鼻子,“晚上还要去哪里吗?”

“今天晚上没有安排,走夜路不太安全,不过我们暂时打算留在爱丁堡几天,就当是旅游,过几天再回去。”

“那挺好啊。”

“外婆是怎么了。”

“脑出血。”

喻舟晚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安慰我:“别难过,可意,外婆会没事的,她很爱你,会挺过来的。”

“嗯。”

“你可以回去看看她。”

不需要回去,她和我就隔了一堵墙,可惜我看不见。

“都会好起来的,不哭了,嗯?”

撑着伞走在路上,周围很安静,我听得到她的呼吸声,忍不住幻想喻舟晚此时正站在面前说出这句话。

我太懦弱,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和恐惧会下意识地逃避。

我想闻着喻舟晚身上的气息,在热水里浸泡洗涤之后埋在她的体温里大哭一场,或许可以从此学会宣泄与尖叫的表达,而不是在一片空白里用僵硬的躯体等待被造物主审判。

可惜能闻到的只有雨水扑簌扑簌打在身上带来的土腥味。

她口中的“爱”字让我回想起面对昏迷的外婆时无法喊出口的声音,以及那时候舅舅与舅妈惊讶怨恨的眼神尽管它瞬间消失不见,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你婆奶奶白疼你一场。”

回想起站在抢救室门口,舅妈叹息着说出这句话。

当时我没有把它装进耳朵里,怎么现在又忽然蹦出来了?

“被爱”总是让我心怀亏欠与愧疚,担当不起。

“乖了,可意,快回家吧,这么晚在外面不安全。”

“你知道我在外面?”我心里一动。

“有车喇叭的声音……啊,你问我吗?我在和我妹妹说话。”喻舟晚回应旁边的人,然后又和我说,“现在我在巴士上了,待会就回今晚住的地方,然后吃晚餐。”

“我没事。”我将情绪咕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