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直没换到票,他也就没买自行车,周末放假都是走路回家的。

从食品厂回到家,前后走了一个小时吧,总算是到家了,书别在裤腰上,围了近半圈儿,走路的时候,课本的棱角跟大腿发生碰撞,这么长时间,硬是砸得人腿疼。

所以,回到家的第一时间,林东正就掀起工服上衣,从裤腰上把三本书取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他妈还以为,他是带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回家、这才“鬼鬼祟祟”的呢,凑过来拿起书一看,就是他先前带去厂里的课本嘛,撇撇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说着,随手翻了翻,没错啊,就是老三的中专课本,至于这样跟做贼似的吗?

“诶,这是什么?”老太太正准备合上课本的时候,却瞧见用报纸包着的书页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漏出来了一角,掏出来定睛一看,嘿,原来是三张半斤的油票。

没忍住,伸出手来在老三胳膊上拍了一下,骂道:“你个马大哈,这么小的油票,塞进工服口袋里装回来不就成了吗?非得夹到书里去?走在路上,万一掉了怎么办?合计起来一斤半的油,可是够咱们家吃好一阵子了。”

老太太还以为,这是食品厂给职工发的福利呢,心里不由得赞叹,还是自家男人有眼光,这要是在面粉厂,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事儿?

林东正愣了下,他手里有没有油票,他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要知道,这时候,每人每月才供应半斤油,三张油票,不少了,他绝对不可能没有半点儿印象。

猛地,林东正想到了,徐元把书递给他的时候说的话,让他把课本好好保存着,可千万别弄丢了,再回想起徐元说话时的语气跟神情,这油票的出处,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

事实上,徐家要拿出三张油票来,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毕竟,于晚菊做菜还是很舍得放油的,他们家每个月的油票发下来,用到月底都有些勉强呢,这三张油票,还是于晚菊跟家属院里认识的人好不容易换来的。

虽说费了些功夫,但是,一听徐元说,是要拿给林东正的,徐家人就都没有意见了,光凭林东正这个名字在徐元嘴里出现的次数,他们也就知道,林东正对徐元有多么照顾了。

“妈,这油票,不是厂子发的,是借我书的那个朋友,人家给的谢礼。”话还是要说清楚的,省得他妈哪天出去跟邻居说起食品厂的福利,把这一茬儿也算上了,传到厂子里去,还以为他昧了公家的东西呢。

“那,能收吗?”为着过日子,老太太是精打细算了些,但也都是为了孩子,他们家老三可是中专生,懂得多,那是他的朋友,跟人家相处的分寸,自然该由他来把握。

所以,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老太太还是把三张油票都递了过来。

林东正心里一软,再瞥到饭桌上没多少油花儿的饭菜,只得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人家是诚心给的,你就收着吧,正好,过年的时候,给毛毛他们炸点儿萝卜丸子吃。”

林东正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有个大哥,还有个已经出嫁的二姐,毛毛就是他的侄子,小孩儿七岁了,虎头虎脑的,平时就像个小尾巴似的,喜欢黏在他身后。

听到这话,老太太脸上的不舍顿时烟消云散了,喜色爬上脸庞,一口应下来:“诶,成,炸丸子嘛,好说。”

毛毛还没上学呢,但已经懂事了,听见自家过年会jsg有炸丸子吃,心里欢呼雀跃着,从饭桌上蹬蹬蹬地跑下来,替他小叔拿来了毛巾擦手。

看着眼前机灵的侄子,小孩儿到底年纪小,也不知道掩饰,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林东正心里最后的一点儿歉疚也消失不见了。

他知道,课本虽然不好买,但是,对于不做会计这份工作的人来说,就跟废纸无异,而且,说到底,书借出去了,只是在徐元手里走了一遭,最后还是他的书,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

同事,或者说朋友间,这样一点儿小事情,他觉得,最多也就收人家两张粮票,哪里用得上拿三张油票来做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