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遍布海沟的黑沙，细密绵软，她不得不像树袋熊似的，紧紧抱住晏海熄的手臂，踉跄往前。

这是，海渊深处的岩沟。

阿宝胡乱撩了撩乱糟糟的头发，心绪极复杂地打量起来。

四周遍布着嶙峋的珊瑚礁，而海墙里是连绵不断的长条海草，随着海中水流摇曳，无数奇形怪状的巨大食人鱼，和旋涡里的那些怪鱼一样，盯着她伺机而动。

而拐过海沟的礁石群之后，她骤然愣住。

海底之下，漆黑不见底的深沟里，竟然堆积了无数的海船残骸，俨然成了一座海底的船坟。

阿宝想起了那些传闻里，消失在楚越鬼蜮的船只。

她猜，应该都是被海中风暴，被海流旋涡裹挟到了此处。

但在层层叠叠的海船残骸尽头，竟有一艘古老的五层沉船。

沉船的船首兽头，是勇猛威武的金龙，足见天家气象。

而屹立的桅杆之上，那一面轩辕皇氏旌旗竟无丝毫破败。

本该褪色的赤金玄墨，热烈如初。

阿宝对它，再熟悉不过。

只一眼便看出，那是大启水师的楼船。

“百年前，献灵帝派方士出海寻找仙境，为此修建了一艘足有五层的楼船，然而那艘楼船却遭遇海暴，沉入了汪洋大海。”

无论是皇城文渊阁的正史典籍，亦或是街头巷尾、茶馆书楼的志怪异闻，都说献灵帝沉船于楚越岸的东南。

但这片漆黑鬼蜮，却是楚越岸的西南。

“晏海熄，它不该出现在此处。”

阿宝心念电转，冷然盯着晏海熄。

而海匪头领，黑眸一点点沉了下去。

“因为当年，有两艘楼船。”

第532章

古船残骸的龙骨，历经百年而不朽。

如同盘踞海沟的巨大怪兽，狰狞，彪悍。

阿宝凛然不语，小心翼翼踏上了这艘古老沉船。

进了船舱，透过沉船船顶残骸的一束束斑驳光线，她勉强看到了船舱内的大致轮廓。

一瞬间，竟令她恍惚觉得，重新回到了大福楼船。

都是大启水师的楼船，制式，格局，虽然已相差了百年光阴，但沉船和大福楼船并无太大差别。

然而，满地都是暗沉的血迹。

百年前，随船队出行寻仙的那些水师兵士，残肢断臂，死状凄惨，成为了一具具森白骷髅，被海底的藤蔓攀附，被阴绿的苔藓覆盖，甚至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海生藤壶。

直瞧得阿宝，毛骨悚然。

她回想着适才，晏海熄说的那番话。

淮南裴家为了得到献灵帝的寻仙楼船，打造了一模一样的楼船出海，李代桃僵，骗过了献灵帝。

而真正的楼船，被裴家人诱驶进了这片鬼蜮。

待将军察觉出裴家的阴谋，一切都晚了。

阿宝默然看着整艘船的惨死水师，虽然晏海熄只是寥寥数语，但她眼前还是浮现出了百年前，这艘古船经历的血腥屠戮。

而她越是一步步跟着晏海熄走向船舱最底层，脚下踩过的雷柳舱板越是嘎吱作响，摇摇欲坠，以至于她甚至怀疑脚步再重些，这雷柳舱板能被她一脚踩烂。

直到，站在底层船舱的门前。

阿宝看着满地堆叠的尸骨和斑驳血迹，满心骇然。

“裴家算计的东西，就在这扇舱门之后？”

虽是疑问，但答案其实早在阿宝心中。

否则，这些水师兵士们不至于用他们的血肉，阻挡裴家人。

甚至直到百年之后，他们的尸骨仍驻守在此。

与此同时，晏海熄默然看向了阿宝左腕的伤，沉声道：“想打开这扇舱门，刀剑劈砍不行，只能用它。”

闻言，阿宝盯着男人手中的纯黑圆球。

良久，她冷笑出声，“我本以为它丢了，原来是被你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