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所有人一样,宋晋的唇也因为沙漠的干涩和夜晚的寒冷,起了皮,有裂开的口子。他那双握着长刀的手,早已不是当年握笔杆的模样,大大小小的裂口,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痕向被衣甲覆盖的手臂处蜿蜒。一年多的风霜与征战,让他一张脸越发棱角分明。随着他转身,他的目光所到之处,都带着无言地力量,让下方的兵士们越发握紧了刀挺直了脊背。
整个沙漠寂然无声。
宋晋开口,往日如水的声音如同砂砾打磨,越发低沉,带着微微的沙。一如既往地清晰,坚定。
“将士们——”
将士们望着宋晋,等待着。
“我意继续向前,剿灭北蛮主力,诛杀俺达贡。”
再一次,宋晋是那个承担一切的决策者。成,他将带领他们一起建立不世功勋。败,他将与他们埋骨黄沙之中。他与他们生死与共,并以他的决策,承受后世无尽褒贬。
宋晋坚定道:“为了大周北境百姓的安宁,毕其功于一役。从此,诸位同我,以及我们的兄弟亲人,还有未来我们的孩子——”
“儿子,不必像我们一样再次经历残酷的战火,在冰天雪地中厮杀,在绝境中负重前行。”
“女儿,也不必像我们的妻子姐妹一样,在动荡中惶惶不安,在绝望中无可奈何。”
宋晋的声音几乎温柔:“我们有机会为他们创造一个太平盛世,让他们远离战火,远离蛮人的威胁与欺侮,让他们生活在一个更值得期许的王土中。”
每一双看向宋晋的眼睛都雪亮。
宋晋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缓缓拔出了他的长刀,高高举起:
“为大周!为亲故!为后人!”
瞬间是无数拔刀的声音,无数把刀高高举起:
“为大周!”
“为亲故!”
“为后人!”
这支沉默而顽强的队伍,跟随着他们同样沉默而顽强的主帅,向着万里黄沙继续前进。没有辎重,让他们行踪莫测,行动迅速。
六天后的深夜
在广袤沙漠中的某一处营地,篝火燃着,上头烤着的羊肉滋滋冒着油光。
放松了警惕的北蛮士兵早已卸了甲,觥筹交错,大口大口吃肉,大碗大碗喝酒。
如果说北地连绵的山是大周对北蛮的屏障,这片连绵的沙漠,就是北蛮对大周的天然屏障。在深入沙漠的那一日,他们就已觉到了久违的安全。
上首的俺达贡端着酒碗,不自觉地凝着眉头。
一旁一位将军声若洪钟:“此次不利,但来日方长!周青烈当年难道不勇猛?还不是被大周朝廷提防,差点整个镇北侯府都被牵连。眼下宋晋那小子携大功而归——”这位北将军一饮而尽,抬手抹了一把嘴,冷笑道:“大王以为,大周上下能容他多久!”
到那时,他们的机会多着呢。
“总有一日,那些两脚羊会成为我们的奴隶,整个大周都会成为我们的牧场,一雪今日之耻!”
说着他端起大碗跟狼王一碰。
俺达贡总觉有不祥预感,却又觉得是此番失利让他患得患失。想到这里,他一饮而尽,重新加入了部下的饮酒中。
这里可是他们的卡兹塔沙漠!
卡兹塔,被大周人译做——“绝望之境”。
在狼王的家乡,它的意思是——“母亲”。
篝火渐渐低暗,酒碗渐渐空了。只有美酒和烤肉的余香还在,酒酣肉足的北蛮将士渐渐入睡。
半夜,一个北蛮兵离开营地,迷迷糊糊半闭着眼睛往前走出了好一段,他想要出恭。
沙漠夜晚的寒气激得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像见了鬼一样,再也动不了了。
被黑暗笼罩的沙漠,无声地冒出一群灰扑扑地士兵!此时他们沉默漆黑的眼睛看向了他!
这个北蛮兵一认出他们身上的甲衣,就已腿软了。
是大周的兵!
大周这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