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之间,男人巍峨的身躯抽.动了下,压抑的哭声随之钻入耳中,月姝为之一惊。
他哭了?
或许连哪吒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毕竟当年削骨还父割肉还母之时,他都未曾落过泪。
心底蓦然升起一阵滚烫的暖意,月姝弯唇一笑,轻声道:“乖,没事了。”
深埋已久的情愫似开洪泄闸,一发不可收拾,哪吒掌中力道收紧,因她的温言软语,反而抽泣愈烈。
月姝既欣悦又无奈,只好顺毛似的,轻拍他的脊背以作安抚,一遍遍重复:“没事了。”
历经此劫,二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便是彻底捅破,往后的每一场战役,哪吒都会牢牢把人拴在身边。
可纵使如此,他终究还是没长记性,自以为能护她永世周全,到头来,却仍旧让她葬身火海。
……
自唏嘘的往事当中抽回神来,哪吒拥紧了躺在怀中的儿子,也握紧了妻子的肩头。
冬夜里有些冷,月姝知他定是同自己心有灵犀,不由自主地就与之依.偎在了一起。
前方相拥的二人已缓缓分开,受到温情蜜意的润泽,阿娇那张憔悴的脸都蓦然显出几分容光焕发。
韩诺握着她的手,温柔道:“阿娇,听我的话,照顾好自己,哪怕我不在了,你也要坚强地活下去,你若是一直放不下,我便舍不得离开你,届时,我会变成厉鬼,再没有来生了。”
安静听完这一番语重心长,阿娇愣了好一会儿,旋即,像是终于看开一般,忽而展颜笑道:“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你就安心走吧!”
星疏月淡,院子里竹影寂寥。
哪吒与月姝坐在棚架后,望着对方进屋,抱了一筐新衣新鞋出来。
“这些,我都会烧给你的。”
见她已然宽慰了许多,韩诺也轻松一笑,欣然道:“好,我等着。”
未有再多耽搁,哪吒将手中的黄符打了过去。
刺眼的金光再度升了起来,阿娇面带微笑地望着,直到自己的丈夫彻底消失不见,她才转头回屋。
又过了会儿,哪吒二人也站起了身,心下正怅惘着,谁都没有说话。
两步之后,屋子里忽然传来一道清晰的“哐当”声,像是凳子被踢翻在地,还滚了好几圈。
脊背僵了僵,月姝瞪大了眼,下意识就想闯进去。
可身旁的男人却紧紧按住了她的肩,沉声道:“你劝不了她的,走吧,这家人应当快回来了,若是被发现,你我就麻烦了。”
月姝鼻尖酸涩,眼眶霎时就红了。
说得是啊!一个心如死灰之人哪里还会有动力活在这世上?
一如当年他身死,她放了半身血液去催开那朵金莲花,岂非是要与之同生共死之意?
又一次感同身受,月姝垂了垂眸,到底是敛去心中悲悯,任由对方牵着走出了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唐·王勃《滕王阁序》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出自汉·曹操 《蒿里行》
第98章 满庭芳(七)
天上一轮满,人间万里明。
褥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行至护城河畔时,四周已经聚满了人,欢声笑语,花灯飘摇,眺目望去,一片海晏河清之景。
可也正是在这样喧闹繁华的佳节之夜,有人凄清地离开了人世。
月姝双手合十,对着繁星闪烁的天际默念了几句祷祝语,只盼那对夫妻来世还能再续前缘。
被解开沉睡咒之后,承焱又开始活蹦乱跳,东瞻瞻,西望望,活像一只放出笼子的小老虎。
瞧见娘亲此举,他也有模有样地立起了手:“焱儿也要许愿,焱儿要和爹娘,还有张爷爷,丁香奶奶,春莺姨姨,大柱叔叔永远在一起!”
奶声奶气的,嗓门还挺大,旁边游人听了,不由得投来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