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妈和秦姨年龄都大了,染上痢疾怕他们受不住,基本就是珍卿全天陪候照顾三哥,给他喂饭喂药量体温、擦身换洗解解闷,每天还用中药熏蒸病室内外,还负责单独洗三哥的衣服,吃饭就是家里做好,让娇娇和寿康两个壮劳力轮流送过来。他们来时讲一些外面的新闻轶事,年轻人身体素质强又很注意防护,一直并没有染上痢疾。
娇娇、涣洁、涣贤都大学毕业了,郭寿康这小伙子在梁团大上大完大一,他一年时间内转了三个专业,到暑假还是想不清要学什么专业。娇娇得了物理、数学双学位,跟小姑一起也通了四五门的外国语,现在又对电讯有点感兴趣。起因是她的朋友评价她理智强于情感,还说她聪明绝顶且冷静寡言,是个当大间谍的好料子。娇娇开玩笑似的说要学电讯,到最后也只是说说而已,家里长辈根本不容她行此险路。娇娇便打算考进外语系做助教,一边还继续学习她最感兴趣的物理和数学。
而萧涣贤、萧涣洁的兄姐都在国外,父亲萧鼎彝与二哥萧涣尧养家辛苦,涣洁大学毕业入凤翔中学教外语,是想帮助父兄补贴一部分家用。而学数学的涣贤觉得教书没意思,一边在人口普查所做会计,一边还在继续进修数学。料不到偶然一次逛百货公司,莫名被本城开五金厂的朱家小姐看上,朱家派了几拨人给涣贤提亲,把涣贤吓得回父母身边躲桃花。
珍卿照顾生病的三哥期间,娇娇有一次过来送饭,半路忽然下起了大暴雨,有个眼镜青年打着伞送她过来。这青年很恭敬礼貌地跟珍卿问好就走了,据娇娇说他是梁州团结大学的硕士生,今天跟他们地质学教授出来上田野课,就顺便到附近的姑妈家留宿。虽然特意送了娇娇过来,其实之前也不算真正认识娇娇的。
过了一个礼拜,萧涣洁跑来给珍卿讲他们第二次相见。说娇娇跟这个地质系稳重青年廖汉麒,是在梁山书店买英文版《世界史》重遇的,两人的手不约而同地摸到了一本书,然后就开始了一番争书让书,期间外面又忽然下起大暴雨,这次便轮到娇娇借给这青年雨伞了。
萧涣洁转述的也不过是校内的传闻,她这人天真浪漫,讲个故事也有鸳鸯蝴蝶派的氛围。娇娇后来自己跟珍卿讲述,却说那个叫廖汉麒的青年冷清寡言,她跟他在图书馆和饭馆遇到了好多次,才慢慢发展到能闲谈天气的程度。直到有一次她跟同学在图书馆说话,那廖汉麒似乎嫌恶她们吵嚷,脸色很不好地起身离开了。娇娇反思后觉得声音没那么大,而廖汉麒此举未免太过态了,娇娇便特意追上去拦住他质问,一问才晓得他脸色不好另有缘故,并不是因为娇娇跟同学说话声音大。两个人由这个缘故才交往多了一些。
当娇娇跟那个叫廖汉麒的去金碧寺骑游,她自己高兴得连谢董事长都发觉了。谢董事长就派人打听廖汉麒的底细,这廖汉麒的父亲是象州的交通部长,母亲就是寻常的家庭主妇,这家人跟谢董事长和珍卿拐几道弯子也算认识。娇娇便跟廖汉麒光明正大地交往起来。不过这是后面的话了。
三哥的痢疾在平稳地恢复中。一个阳光极好的日子,珍卿把三哥扶到院子里晒太阳。
三哥在这场病中受了不小折磨,瘦到穿衣服总显得空空荡荡,不像从前那么俊朗潇洒、风度翩翩了,动作和反应有时候也显得钝钝的。珍卿怜爱地抚着他的头发问:“喝点牛肉汤吗?”听他轻应一声珍卿笑着去了。
陆浩云感受着空气的炙热和潮气,看着小屋外面青翠碧绿的树林,不远处是一弯潺潺的河水,眼前灰砖房子的檐下摆着白茉莉,窗舷上挂着剥了皮的蒜瓣,她的妻子半蹲在蒜瓣下面给他盛牛肉汤。她穿着一件蓝底白花的旧大袖袍,看着就像避难至此的寻常家庭主妇。
可她原来并不是一个寻常人物,她是很多党派团体都争取的风云人物,她是许多学校主动给予荣誉和待遇的大学者,她是文学艺术作品国内外教材的人,她是年纪轻轻就享有国际声誉让国人扬眉吐气的人,也自然而然是一个时代青年人心中的偶像楷模——她是在三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成为历史座标的人物。
来到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