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他们会结婚,好把不可理喻的彭娟气死,没想到彭娟同学都已经找到伴侣,在政府做事的施家和先生还单着。
三哥也不知从哪听到这一切,此时当堂对簿了,珍卿那眼睛直在滴溜溜地转,猛然抱着三哥,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撒娇道:“三哥哥,好哥哥,平白说先生们做什么,晚上何必费那些无用的脑筋。不过你非让我说,我也从熊楚行那听了不少。说起来,培英女中如今脱胎换骨,我毕业后的四年,培英的中国□□和教工增长了,教过我的好多先生也高升了,比如我们的高教务长,如今是培英第一任华人校长,而且还是女校长,同样身为女子,还作为高教务长的学生,真是与有荣焉,无比振奋。再比如,呃,以前教我国文的施家和先生,他在教育局也升成股长,可惜一直不认真恋爱结婚,不过说起来也情有可原,我早知他是个社会党,社会党要不给他发个老婆,他自作主张娶一个的话,不是他们自己人还得提防着,若真如此,他肯定恐惧得像马王爷一样,天天睡觉还得睁着一只眼。”
三哥听得莞尔一笑,揽着珍卿似是随意地问:“那你要告诉我,你有多少值得彻夜倾谈的好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以后不要再像这一回!”珍卿煞有介事地伸出手,掰着指头仔细算一算,一本正经地跟三哥答道:“八九个吧。”三哥把她按到自己胸膛上,闷闷地笑一声:“太多了,你至少试试削减一半吧。”珍卿趴在他胸口,笑嘻嘻地摸三哥的鼻子:“留下四个半吗?这可不好了。”
三哥有意引导她说出那些好友,珍卿又趴在他身上作怪,还试图挠三哥的痒痒肉,并不正经回答三哥的问题。
一会儿,珍卿拿起三哥放在一旁的报纸,靠在三哥身上随便翻一翻,这是海宁来的《新林报》,上面有个新闻耸人的标题:为防社会党卷土重来,国府拟在赤化区实行保甲制度。
珍卿坐起来肃然地读完,三哥给她背后垫个枕头,跟她头靠着头一起重新看这新闻,珍卿一边倒抽冷气,一边眉毛直耸耸,不可思议地跟三哥感叹:“这真是闻所未闻,民主国家倒用起保甲制度。“
说起中国的保甲制度,可以溯源到战国时代的商鞅变法。保甲制度,就是以户籍编制进行基层统治的制度,将若干人户编作一甲,设一甲长,将若干甲编作一保,设一保长,通过告密制度、相互具保以及连坐法,来确保罪犯和奸细在一片区域无处遁形。
但实际操作这种保甲制度时,民众的生存状态取决于保甲长的道德水准。设若一位保甲长品行不端,想霸占一户人家的财物和妇女,他只须随便罗织一个罪名,不给这户人家作无罪担保,这家人不但不能正常地生产生活,甚至会沦落为阶下之囚,家破人亡……
珍卿和三哥议论了一番,带着难以言说的荒唐感,平躺下来各自琢磨这件事。真如张养浩元曲里说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珍卿趴着三哥怀里说,真恨不得世上有神仙,一扫人间的不平事。
跟珍卿一家待了四五日,熊楚行的新婚丈夫贺铸来接人了。看这对新婚夫妇默契温情的相处,四姐又大大地受了刺激,待两位客人走了以后,一直跟珍卿和三哥哀怨,说月老爷爷没有给她牵红线。
四姐变得有点神经兮兮,竟然开始过问哥嫂的房里事,叫他们速速地生个小宝宝,他们不愿意带就给她养。
珍卿吓得恨不得天天躲着她。
天上月亮半圆的时候,珍卿收到国内朋友的信,一时间真是百感交集。她最怜惜牵挂的两位朋友,两个受尽命运捉弄而涅槃重生的人——宝荪和阿葵,忽然传来消息说他们结为连理了。
珍卿乍读他们的信,完全觉得不可思议,她从未试过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关于他们一同出现的场景,珍卿就记得临出国前的新年,珍卿把他们凑在一起吃火锅。不过再细细地读信,好好思忖一番,才觉两人的交集其实不少。
他们两个人都是师范专业,又都在《新女性报》兼职宝荪是编辑,阿葵是撰稿人。师范毕业后又同校教书,人生经历上他们同病相怜,教育事业上他们志同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