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这首歌只是由头,他要捧叫霓月裳的女明星,哼,看重小姑文笔好又有名气,想叫她给霓月裳写词。小姑,咱们家又不缺钱,你不会认真跟他们打交道吧?”
珍卿哼哼唧唧地翻个身,一股脑把被子蒙在头上,元礼不客气地扯开被子,拽着她胳膊拉她起来,娇娇屁颠屁颠地给她拿衣裳摆鞋。
珍卿看看时间是不早了,过年起太晚来客知道不好,只好不甘不愿地起了床。
珍卿给仲礼这家伙写的诗,缘故说来就话长了。
上学期仲礼不但打架厌学,还闹出来好多滑稽故事。珍卿便随手写下一首长诗,劝诫仲礼珍惜光阴好好学习,为了让仲礼看得懂诗句,珍卿用的几乎都是白话:
小小少年怨天长,朝来暮去上学堂。
日历拨得欻欻响,红字尚远真沮丧。
少年头脑如宝锷,求知长识似裂帛。
春来秋去锷锈钝,老病伤心枉悬梁。
电影真奇妙,江湖儿女格调高。
郊野山村访高人,高人未见迷山坳。
侠客犹须磨宝剑,健儿必得乘快马。
磨炼不至一万期,作材不如秋田草。
尔有奇思爱实验,立志愿为科学家。
心既善爱宜立志,不可蹉跎此生涯。
愿你不作桃李花,灼灼一春悴荣华。
当郊青松向天发,严霜暴雪压不趴。
娇娇每念到“日历拨得欻欻响,红字太远真沮丧”,都会好玩得拍着咯咯笑。这个场景她是亲眼所见,简直太生动形象了。她二哥仲礼那一阵厌学,每天起床都要唉声叹气,翻着日历哀怨还没到红色的星期天。
还有,仲礼看了些武侠和电影,跟两个同好的同学打得火热,还各自给自己取了别号,叫什么凌云子、飞鹤子、冲霄子。他们在家掇着几只木剑乱比划不说,就在临放年假的那一阵,他们还跑到北郊寻访武道高人,迷路后差点没冻死在山坳子里。
真是人不轻狂枉少年,仲礼闹腾起来,比他哥哥元礼花样多得多。
珍卿跟元礼、娇娇到一楼,走到了冬天起居的内客厅,听见二姐唱的歌词不由发笑。杜教授找人作的曲子,跟珍卿的诗句不能完全对应,二姐唱时每句都要添个字,或者变更一两个字,比如“小小少年总怨天长,朝来暮去要上学堂。日历拨得欻欻歘响,红字太远怎不沮丧……”
这白话打油诗风格的诗句,若要一本正经地唱,或者缓慢抒情地唱,会显得尴尬而怪异。杜教授找人作的曲子,钢琴伴奏的音符简单循环,与明白又鲜明的词曲结合,呈现出一种轻快活泼的风格。
他们一起进了内厅客。娇娇刚才说仲礼臊得脸红,这一会儿,仲礼噘着屁股趴在琴台上,认真看那里的歌词乐谱,一只脚快乐地打着节拍,还一边晃着脑袋哼唱歌词。三哥正尽责地做着他的琴师,吴二姐捧着肚子靠在另一边,她的歌喉是教会学校教的,高低起伏很见训练痕迹——很是俏破动听,赵姐夫看她那颤颤的肚子,拎了一只凳子放下,示意二姐坐下唱。
钢琴东边的沙发里头,坐着慈祥微笑的谢董事长,还有拍着手轻声跟唱的杜教授。
二姐玩得兴起没留意到丈夫,没看到他贴心搬来的凳子,又一遍唱完才被丈夫按坐下,又细心往她腰后塞个靠垫。仲礼还没有完全记住词,兴势势地嚷着要再唱一遍。
珍卿看见元礼、娇娇说的康先生,但他只微笑着向珍卿示意,没有特意凑上来谈话。珍卿心想,康先生找她写词的事,也许杜教授或三哥不同意。
杜教授叫珍卿过来坐,他起身来摸仲礼的脑袋,一派恂恂儒雅的教授派头:“这首歌就是仲礼的座右铭,不,应该像唐僧的紧箍咒,叫仲礼每一回想调皮捣蛋,耳边就自觉响起这个旋律,像孙猴子一样被念得头疼……”
除了娇娇一点不含蓄的笑,他人都是意味深长含蓄地笑。这时仲礼耷拉着脑袋,沉默片刻,又红着脸拍琴台,冲他三叔高喊:“三叔快弹,二姑你再唱,我一定要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