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渐渐泛起泪花。
事情并非如苗小惠所言,但实情却比她说的严重,不是梁士茵校长瘸了,而是张庶务长瘸了。
永陵市驻进一个罗旅长,且把他的一个亲戚,安插到睢县做警察局长。
那警察局长仗着罗旅长,在睢县各种横征暴敛。
本就经费紧张的启明学校,渐渐地难以为继。
梁校长和张庶务长,每日里东奔西走,他们去求教育厅,去求市县的富豪,甚至去求乡下的土财主,十几二十的捐赠,都会让他们如获至宝,解一解燃眉之急。
结果,梁士茵校长和张庶务长,先后出了不好的变故……
珍卿特意打听的梅先生,因要侍奉生病的双亲,她一直在慈溪老家,说在老家办了个小学,教着二十来个学生。
珍卿收好两封信。
她开着盥洗台的水龙头,狠狠地搓了一阵脸,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眼周还是被哭红了,仓皇的水珠在脸上滚动。
她被泪水浥湿的眼里,沉痛后面有一点坚毅感。
她在心里想着:最低限度,她要给启明学校弄点钱。
珍卿按着盥洗台,闭上眼沉淀一下思绪,然后跑出卫生间,在她的书桌前面坐好。
她按按左边的额角,看着窗外宁静的暮色,草虫自由的唧唧之声,还有烟火气的人语声,让她心情平静一些了。
她打算先叙事再卖惨,再发一点振聋发聩的议论,文章发到报刊上争取舆论同情,看能不能募捐到一点钱。
她从启明的入学考试讲起:
我从小受的家庭教育,私塾教育对我影响很小,入新式学堂是在十三岁。
……
在我的那间考室里,很多烂漫的女孩子,并无肃然静坐的自觉。
但先生宣讲考场规矩后,识时务者大多乖觉坐好。
一个富家女却满场游走,追逐她掉在地上的彩玻璃球。……
卢教务长铁面无情,让校工请那富家女出考室,她叫嚣她父祖是省京高官,扬言叫启明学校立刻关张。……
考试结束后半个月,县城里一直传说,启明学校未开张就要关张,但我还是等到了入学通知书。
那个时候,我并不晓得“强权公理之论”。
但那时我幼稚的心灵,默默地获得了一种启示:强权确可助恶人横行,若反抗者意志坚、骨头硬,总能做不少好事的。
可自此以后一年多,原本预设的不少课程,都没按原讲划开设起来。
虽然学校的师长们,对我们的学习、纪律都严,但我们也能明显地感觉到,启明学校的图书仪器,没有预想中的完备先进。
不过,我那时候懵懵懂懂,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
六年级的全县期末统考,启明几乎所有成绩都囊括全县第一。
梁士茵校长激昂地勉励我们,张庶务长进来报告说,后面的经费会如数发放……
梁校长羸瘦的面孔上,绽放出耀目的青春之光。
我们敬重的师长兴奋不已,浑然忘了学生也在场,他们拥抱握手,豪情万丈,激动得眼泪飞扬。
我们十来岁的学生,理解不了这样的情景,先生们为何如此欢欣呢?
但我却一瞬间明白了,“经费”这个奇怪的词,竟也可掌控智者和勇者的喜怒哀乐。
……
我离开桑梓睢县,在故乡外求学经年,随着年岁阅历的增长,渐渐领会了师长们的不易。
当我的心灵能省悟到,教育界的先驱猛士们,在我个人和同窗身上,还后来的千万学子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和期望时,我的心,不可抑制地战栗着!
我启明学校的师长们,普通的躯干之中,藏着拥有大爱的伟岸灵魂。
……
偶然一回心绪起伏,写了一首白话诗《黑夜里提灯的萤火虫》,借以怀念和赞美我敬爱的先生们,下附诗文。
然而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