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八年就这么醒醒梦梦过来了。

晚风裹挟她身上的皂香钻入鼻腔,像咬开一嘴牛奶迸溅在脸上,眨眼间轻柔地唤醒所有思念。

那时的他们还没有现在这么陌生,疏离。

宋柔甚至会叫他小训哥哥。

“小训哥哥,我想吃辣条,你能不告诉我妈吗?”

少年时的宋柔比现在多了些狡黠,每当有求于他时,便会露出那象征性的甜甜笑容。

明知他不会告状,多少年来,从未发生过。

她好像只是喜欢看谢昭训吃瘪却说不出来气话的表情。

除了发现她有早恋苗头(后发现系谣言)的那次谢昭训没有丝毫犹豫就向王成美告了状。

害她被王成美好一顿教训,事后宋柔把这份气全都撒在谢昭训身上。

她像个小公主,鼓着腮帮子叉着腰,怒气冲冲让他帮她带一个月的早餐。

谢昭训说好。

他在她面前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好。

谢昭训心想,宋柔变了,她好像少了很多爱笑的契机。

今天一整晚,她神态游离,不时皱着眉头望远处,谢昭训跟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时,总是找不到聚焦。

这才明白,她没有目的,只是放空。

车辆小小地踩了一下刹车,宋柔伸手扶住前面椅背,转头就对上谢昭训发怔的眼。

谢昭训没有舍得转动瞳孔。

“你幸福吗?”

他下意识便问出口。

倒车镜,司机面露诧异地看了一眼谢昭训。

她幸福吗?这是个好问题。

宋柔重新靠回座位,笑了笑:“谁嫁给林青洲会不幸福?”

林青洲是G市金龟婿的代名词,恰巧这个人是贯穿她青春的罪魁祸首。

她情窦初开时期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和他有关,最后如愿嫁给他,她比多数人都要幸运啊。

所以她必须幸福。

“我只是问你,你的主观感受。”谢昭训有些偏执地注视着她。

她疲惫地揉着后颈,侧目瞧过去。

谢昭训坐着也很高,绛蓝色西装上衣纽扣解开,工整地落在身旁两侧,一只手撑着座椅,姿态微微前倾,似聆听。

凉丝丝的风吹进来,掠动他的碎发,那双以前总是不敢直视她的眸,此刻却大胆地与她对视,宋柔后知后觉地想,他的眼睛其实很好看。

睫毛很长,瞳孔是浅褐色,和林青洲宛如棋子般的黑不同。

谢昭训的眼睛里,似乎总是有一丝难以捉摸的“后退”存在。

更像某种“蜷缩”的困兽。

这让他看起来有种矛盾的脆弱感。

即便他在世俗眼中已经算身处高位。

她从未在林青洲眼中见到过这种情绪林青洲平静,复杂,永远难以掌控。

“你呢,你幸福么?”

宋柔收回视线,却仍能感觉到那道紧黏在侧脸的目光,她闭上眼睛,任由风在脸上肆意跳舞。

谢昭训沉默两秒。

“我现在很幸福。”

现在指此刻,当下。

停滞于这个阶段、与特定的某个人存在于某个空间。

这是谢昭训的现在。

宋柔绽开笑颜:“幸福就好。”

酒精的作用稀释了大脑中对他的偏见和抵触,又挥发出那么一点陈年旧事的怅惘。

宋柔不自觉打开话匣子:“后来和他联系过吗?”

不用明说,谢昭训明白她问的是他的继父。

“没有。”

谢昭训还是看着她的脸,嗓音清清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