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在老家的话,他会在酒店住几天,但从不跟宋柔碰面;宋柔离开,他就默默退房离开。

聊着便有些感慨,王成美叹了口气,宋柔暗道不好,在她想岔开话题时

果然听到王成美哪壶不开提哪壶。

“工作赚钱了,我和你叔叔也就放心了,你这孩子从来不说苦。今儿天阴得很,手指后来还疼吗?现在医疗条件好了,有没有办法就是说……”

“妈”

宋柔坐在后座,心里咯噔一声,目光下意识移到谢昭训覆在方向盘的右手。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

骨节分明,宋柔见过他初中时弹吉他的样子,少年人沉默却耀眼,指尖在琴弦跳跃、旋转。

只是

无名指整整少了一截。

第一次看到时会觉得难受,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类都拥有同样的身体构造,所以很多人对于小小的异类,会停留,会诧异,感到不适。

从小到大,这种眼神出现过无数次,最后总会被一种平静下的“同情”取代。

指骨处突兀的短缺,像完美的艺术作被凿了个小洞。

令人怜惜又怜悯。

似乎察觉到来自后座的视线,谢昭训猛然将右手缩回了卫衣袖口。

倏然,宋柔回过神,也像被烫了一样慌乱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不一会,宋柔听到他说:“不疼,阿姨。没办法接,不影响工作的。”

谢昭训以为自己已经习惯所有人望向右手的复杂视线,没想到,此刻身上还是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比以往每一次更甚。

他停了一会,说:“附近有一家老北京火锅,挺正宗的……”

谢昭训的话比宋柔管用,王成美当然乐呵呵地答应了这次饭局。

席间,铜锅冒着阵阵热气,涮羊肉的香气叫人胃口大开。

宋柔注意到他依旧习惯使用左手喝水、握筷全都用的是左手。

吃完饭,谢昭训抢在宋柔之前付了钱,随后把母女俩送回宋柔和林青洲的临湖别墅。

进入墅群,王成美说什么都不让他再送,谢昭训伫立在车前,身量颀长。

“你快回去吧,别送了。”

王成美拿着行李,顾不上多嘱咐,赵姨听到声响,跑出来帮忙拿行李。

宋柔走在后面,简短地说了再见。

谢昭训突然喊住她。

“等一下。”

宋柔转过身。

谢昭训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她。

“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宋柔打开,里面是个玻璃瓶。

瓶子里是满满当当的贝壳,各式各样,借着微弱的灯光,散发着淡淡的奶白光泽。

“这……”

仅一眼便明白,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但那已经是十多年的事了。

没有见过世界的少年们,对海洋总有憧憬的执念。

谁先去了海边,就把自己觉得最好看的贝壳带回来,送给对方。

宋柔皱起眉,只觉荒谬。

“我已经结婚了。”

话很直白,相当于明示。

微风刮过,一片树叶卷落在脚下。

谢昭训面不改色:“我知道,我还去了你的婚礼。”他扯动嘴角,反问:“你不记得了吗?”

好冷的笑话。

宋柔抱着纸袋,干笑两声:“当然记得。也难为你还记得小时候,我都忘了哈哈。”

她去过世界上最美的海边,还打卡过某手机品牌的壁纸海滩,她的身边,总站着另一道身影。

谢昭训没有笑,静静地凝视她:“我记得很多事。”

宋柔终于笑不出来了,她挥挥手:“你路上小心,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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