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是坚韧却纤薄的腰,向下是修长细白的,被遮掩了大半的腿,好像它并不该被安置在此处。这幅好皮囊倘若不是陆晚迟的,换做任何一个名字,任何一个人都该被众人怜惜,只可惜好像陆晚迟这三个字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污浊的存在,因而众人眼里他遭受再多苦痛都罪有应得,更甚于他越痛苦,旁人看了越觉得舒坦,哪怕在这中间的许多人并不和他有着真切的仇恨,而只是被膨胀的道德感推着从众,站在了审判的制高点。
“呜……”终于陆晚迟在又一杖下被逼得呜咽,他闭起眼睛,两行泪从眼角往下淌,他张开口大声喘着气,像是要抑制这些泪,可疼痛,呼痛,克制,隐忍,他一样也做不到,终于不甘心地在众人面前丧失所有尊严,低声哭着。
有脚步声停在他的面前,陆晚迟不想睁眼,或许是副官,或许他们又要杜撰出新的条例,说挨打的时候是不能哭的,他这样又该要被加罚了,他知道自己睁开眼只会留下更多的眼泪来。
“为什么哭?”是吴启的声音。
有一瞬间陆晚迟真的想要嚎啕大哭一次,他的鼻腔泛酸,好像泪水都呛进气管里,把他深深淹没。他缓缓睁开眼睛,模糊不清的世界里面是吴启那双黑色的军靴。
为什么要哭呢?连陆晚迟都这样问自己。
“是因为委屈了?”
陆晚迟不敢抬头去看那双眼睛,他怕看到吴启,看到那人就像是有一把刀在他心口剜,那是凌迟,是一刀一刀割下来的痛,是每分每秒都在将他拆得支离破碎的人。
“你背师弃友,草菅人命,离心离德,为虎作伥,陆晚迟,你怎么还有脸哭?”
那些字句狠狠敲在陆晚迟的耳膜上。他说的都是真的,陆晚迟瞬间被抽去所有力气,只是软在刑台上,当真成为刀俎下的鱼肉。原来他也是这样看我,可……他说的都是真的啊。陆晚迟一生至此,说来可笑,也并不是为了多么伟大的抱负。他只是一步步踏进这泥潭里,然后身不由己地越陷越深。他并非不知道自己在为恶,他也曾挣扎拉扯,彻夜难眠,然后成为一具傀儡,成为权贵世家们可以随意折断抛弃的利刃,一把插进自己心口的刀。他麻痹自己,他说服自己即使他不做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只是他成为了那个人。
可就在这一刻,或许是吴启问他的那一刻,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又或者是重杖砸落捣碎他骨肉的那一刻,他嘶哑着哀泣,泪水砸落的那一刻,多年来支撑着他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那个信念,那座坚硬的空中楼阁轰然倒塌,坠落成一块块带血的残骸。
他是罪有应得的。
陆晚迟想起经年的旧友,八年前因为他的一句话身败名裂重刑加身,想起审判庭上一双双憎恶或者绝望的眼睛,想起遥远的战火与硝烟。他早该为此赎罪,为此付出代价的。
他的思绪开始游离,眼前尽是血红一片,疼痛如同夏日闷沉的雷声在远处翻滚。他要撑不住了,陆晚迟很清楚,他挨不住这刑责了。
医官一直在注意他的身体状态,在陆晚迟晕过去的那一刻,刑责就已经暂停。这样的场景他见怪不怪,多得是受刑过程中晕过去的犯人,他拎着药箱看轻车熟路给陆晚迟注射了药剂。“需要等两三分钟药才能起效。”他对吴启说。
吴启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并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关节,问:“醒了之后还能继续用刑吗?”听起来仿佛生怕陆晚迟少吃半点苦头。
医官自以为深谙长官所想,甚至推药的动作都快了不少,“这情况并不罕见,长官,只要醒了就能继续。”
吴启似乎还要说什么,又似乎觉得这样有些失言,只张张口:“那等他醒了继续。”
就像他说的每一句话一样,短促而沉闷。
陆晚迟是被浪潮般的疼痛唤醒的,一阵眩晕,他根本使不上力气,连动一动脑袋都做不到,可是身后疼得他不受控制地呻吟。意识有些昏沉,但他还是很清楚自己在受刑,这些他都很熟悉,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打昏过去,还要再被迫醒来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