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开着小灯，他在昏暗里看着我。

他像是走了神，怔怔地盯着我，好久都没有反应。

他对我的态度，忽然开始不再满脸厌恶，不再不耐至极。

他每天都有了很多的时间，过来陪伴我。

我甚至想，我一定是很快就要死了。

没人喜欢我，没人会对我有耐心的。

我快要死了，哥哥终于不用再因法律，而不得不养我很多年。

所以，他才会天天来这里看我，等着我离开。

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还是活着。

我身上的伤，反而渐渐都好了。

连总是发疼发晕的头，也渐渐不再感到难受了。

早上我再醒来时，哥哥收拾了我的衣物和药，带我出院回他的住处。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还没有死。

他为什么没因此生气，还愿意带我回去。

但我还是什么都没问，无声跟着他上车。

车子在路上疾驰，驶过长长的街道。

我隔着车窗，又看到昏沉的窗外。

妈妈站在不远的地方，朝我招手：

「乖囡，过来呀，过来妈妈抱。」??

「推开车门下车，到妈妈这里来，到妈妈这里来……」

我不想再看她了。

就侧开头，看向另一边的车窗。

可她又出现在另一边，仍是不远的地方。

穿着洁白的裙子，呼唤着我，声音渐渐急切：

「快来呀。

「小迟，妈妈最爱你呀……」

我的脑子里又开始响，像是有小锤子在里面敲。

我绞紧手，摇头轻声：「我不要你抱了。」

哥哥好像在问我：「你说什么？」

我没太听清他的话，也没回答他。

我只紧紧盯着窗外那个模糊的身影。

我看不清她温柔的脸了，却能感受到，她神情越来越急躁。

她的声音，渐渐尖利了起来：

「你打开车门过来呀！

「我在叫你呢，小迟，你听不见吗？！」

哥哥好像还在喊我：

「你看什么？问你话呢！」

车窗外那个身影，似是开始耐不住。

她从街对面走过来，朝我逼近过来。??

她的手伸向车窗，我看到她长长的灰白的指甲。

我看到狰狞的扭曲的脸，看清了她眼底的恨和不甘。

她的手好像下一刻，就要穿透车窗，将我拖出去。

我失声尖叫，脚缩到座椅上，身体疯狂挪动后退。

车在路边停下，哥哥踩下了急刹。

前座车门打开，再是我身旁的车门被拉开。

我万分惊恐大叫，车窗外的妈妈却消失了。

哥哥面色铁青。

他站在车外，有片刻的迟疑，似是挣扎。

然后，他坐进了我身旁。

伸手，抱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