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向竹怎么回的住处,记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浑身湿透,躺在床上,被子捂了三层还是冷。
高烧来得又快又猛,阮向竹意识昏沉里,尽是些过去的片段。
第一次见陆肖凌,是在旧楼的楼梯口。
父亲在屋里翻箱倒柜,骂骂咧咧的声音撞在墙上,弹回来砸在阮向竹身上。
她缩在楼梯角,鼻血滴在作业本上,晕开一小片红。
陆肖凌抱着纸箱上来,脚步很轻。
纸箱角蹭到扶手,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停在阮向竹面前,阴影罩下来。
阮向竹抬头,看见阳光从楼道窗户斜照进来,落在他肩膀上,像镀了层金。
他递过来一包纸巾,包装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小熊。
“谢谢。”阮向竹接过,声音细若蚊吟。
他没说话,只是看了眼阮向竹家虚掩的房门。
这时陆妈妈提着行李箱上来,看见阮向竹,叹了口气:“这是谁家的可怜娃儿。”
阮向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阿,阿姨好。”
“走吧,妈。”陆肖凌催了一句,转身往上走。
他走之前,往阮向竹兜里塞了把零食,有奶糖,还有饼干。
包装袋硌着掌心,暖得发烫。
阮向竹捏着零食和创口贴,鼻子突然酸得厉害。
母亲走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笑,对她好。
他们就住对门。
傍晚,对门飘来饭菜香,是红烧肉的味道。
阮向竹肚子饿得咕噜叫,手放在门上,不敢敲。
父亲在屋里睡觉,酒气从门缝钻出来。
他说过,敢让外人看见家里的样子,打断她的腿。
阮向竹每天只吃一顿,学校中午的免费海带汤和米饭。
胃里空得发慌,像有只手在里面搅。
对门的门突然开了。
第14章
陆肖凌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进来吃饭吧。”他说。
画面一转,到了高一那年。
阮向竹攥着奖状,站在他家门口,手心全是汗。
奖状是三好学生,阮向竹想给他看。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是父亲,醉醺醺的,眼睛红得吓人。
“扫把星!”他一把抢过奖状,撕得粉碎,“还敢笑!陆家人就是被你克死的!夫妻俩开车被大货车碾成肉泥,你满意了?”
阮向竹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手里的碎片飘落在地,她转身就往医院跑。
护士说他在门口。
阮向竹看见他了,坐在台阶上,背挺得很直,肩膀却在抖。
“陆肖凌。”阮向竹跑过去,声音哽咽。
他抬头,眼睛红得吓人,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这是阮向竹第一次见他哭。
“我没有家人了。”他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阮向竹抱住他,拍着他的背,一遍遍地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再后来,是他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糖醋排骨,番茄炒蛋,都是阮向竹爱吃的。
阮向竹拿起筷子,正要夹,眼角瞥见了柜子上的录取通知书。
公安大学,地址在两千多公里外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