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绣娘们被这些前所未见的花样子彻底点燃了热情。

绣楼里很快便响起了绷架张紧的细微声响和丝线穿梭的沙沙声,陈师傅和孙师傅亲自坐镇指点,神情专注。

林玉漱每日必来,或静静观看,或轻声提点一二,她并不直接插手具体的针法,只在意那画稿里的神韵和意境,能否被那丝丝缕缕的彩线完美地传递出来。

书肆那边,周掌柜那份学究气,在整理书籍时倒成了长处,他带着两个小帮工,将那些落了尘的旧书分门别类,一页页擦拭干净,再按经史子集重新排列上架。

又拿着林玉漱给的银子,跑遍了各大书坊、刻印坊,添置时兴的科举制艺文章、名家诗文集子和流行的话本小说。

林玉漱特意叮嘱他,也要留心搜罗些有趣的游记杂谈、农桑医书,甚至印制精良的画谱字帖。

后面那个小院也清扫出来,添置了桌椅,林玉漱让周掌柜就住在这里,也方便照看书肆。

第83章 泽被故里

日子在忙碌中过得飞快。

绣楼里头一批试水的绣品已经慢慢做了出来。

陈师傅手下那方雪竹帕子,竹枝子清瘦硬挺,盖着薄雪的叶子透着一股子孤清劲儿;孙师傅指点着绣出来的榴开百子香囊,那石榴籽儿挤得满满当当,红得直晃眼,活像要跳出来似的,生动的很;

几个年轻绣娘绣的猫儿扑蝶扇套,那猫儿腰弓着,眼珠子贼亮,看着一股子生动活泼的样子。

林玉漱挨个儿细细瞧过,瞬间放下了担忧,就凭这些刺绣的手艺,搁京城里,也算是能立住脚了。

“墨韵斋”的牌匾也挂上了门楣,是她亲手写的三个字,清雅里头透着点秀挺的筋骨。

周掌柜穿了件浆得整齐的青色长衫,站在擦得锃亮的柜台后头,捻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稀拉拉的胡子,瞧着这渐渐有了人气的书肆,眼睛里充满了精气神。

这天下午,日头难得暖和了些,晒得人身上那点寒气散了几分。

林玉漱刚从墨韵斋出来,打算往绣楼那边去瞅瞅。

街上人来人往,她走得急,眼风扫过街边墙根底下。

几个穿着露絮破袄的孩子,脸蛋冻得跟猴屁股似的,蹲在冰凉梆硬的泥地上,大的顶多七八岁,小的瞅着才四五岁,都伸着冻得通红的小手,攥着捡来的枯树枝子,在硬邦邦的泥地上戳捣着。

一个稍大点的孩子,吸溜着快过河的清鼻涕,磕磕巴巴地教旁边更小的:“瞅……瞅好了,这、这个字,念‘人’……就……这么一撇,再……再这么一捺……”

那冻得发颤的奶嗓子,那几双冻得通红、攥着树枝的小手,还有地上那些歪七扭八、深一道浅一道的印子……林玉漱看着看着,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刹那间,原主那被尘封的旧忆翻涌上来:也是这样一个干冷的冬天,破败漏风的祠堂里,炭盆里那点微弱的火星子根本抵不住寒气。族里那位老秀才,裹着一件补丁摞补丁、棉花都硬结了的破棉袄,冻得牙齿打颤,却坚持给挤成一团取暖的孩子们讲着《千字文》。

孩子们的小脸冻得发青,鼻涕都快结成冰溜子了,却都拼命伸长脖子,一双双眼睛亮得惊人,跟着先生那发抖的调子,扯着嗓子大声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那时,她和哥哥弟弟也在其中。

是族里几家略宽裕些的族人,咬牙凑了些束脩和炭火钱,让他们最初能认识些文字。

她又想起云雾村,娘家那个依着土坡新建的、泥墙草顶的家。

想起小弟铁栓眼中对未来的茫然,想起侄子小英那双清澈又懵懂的眼睛,想起爹娘脸上的皱纹和手上粗糙的老茧。

办个学堂!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便再也无法熄灭。

或许可以替那个早已消散的原主,尽一份迟来的、对故土族亲的孝心与回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