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比流民登记处小些,也安静得多。

只有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玳瑁眼镜的老主簿坐在一张堆满文牍的桌子后面,慢悠悠地喝着热茶。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和墨锭混合的独特气味。

林玉漱走上前,将两张盖着驿站小戳的路引凭证放在桌上,声音平静:

“大人,烦劳您。民妇一家自雍省逃荒而来,路上不幸遭遇流匪,行李路引尽数被抢。幸得宁省官府收留。这是在前站驿站补的凭证。想请大人开恩,为我夫妻二人补办正式的宁省路引,也好……落个户头,安顿下来。”

她刻意将“夫妻”二字咬得清晰。

老主簿放下茶杯,拿起凭证对着光仔细看了看那驿站模糊的小戳,又抬起眼皮,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了一下林玉漱和她身后沉默如山、抱着孩子的黎尔(黎尔的外形极具压迫感,一看就不好惹)。

他慢条斯理地翻开一本厚厚的空白册簿。

“姓名?原籍何处?年岁几何?因何失路引?详细道来。”老主簿提笔蘸墨。

林玉漱早已打好腹稿,语气清晰而平稳:“民妇林玉漱,原籍雍省云城府云雾村,年二十有二。夫家黎尔,雍省云城府人士,年二十有六。本是农户,因雍北大旱,颗粒无收,随村人一同逃荒北上。行至雍北交界黑风岭附近,遭遇大股流匪,村人冲散,行李细软连同路引婚书尽被掳去……民妇与夫君拼死护着两个孩子,侥幸逃出……”

她语速适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心有余悸,细节清晰,听起来合情合理。

老主簿一边听,一边在册簿上刷刷记录着,偶尔抬眼瞥一下黎尔。

黎尔抱着荷姐儿,面无表情,眼神沉静,只是配合地点点头。

“两个孩子呢?一并登记。”老主簿指向周铭佑。

林玉漱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回大人,这是民妇的侄儿,叫方佑。他爹娘……也在路上失散了,如今跟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