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此乃凉州清水洼三百五十亩土豆自播种至收获,事无巨细之记录,由东宫赵诚将军亲自监督核验并签押确认。另附赵将军监收亩产实录及亲笔奏报副本,请殿下御览!”

内侍接过厚厚的册子,呈到太子案前。

太子并未立刻翻看,目光转向景行:“景行,土豆神种,是你与尊夫人发现并试种成功,此功彪炳千秋。你,详细说说。”

景行起身,再次躬身:“回殿下。此物发现,实属机缘巧合……”

他将安淑毓“挖野菜偶得”的经过娓娓道来,语气平实,却重点突出了试种过程中的观察、记录与面对惊人产量的谨慎求证。

他详细描述了土豆易种、高产、耐旱、耐储存的特性,以及其作为主粮的巨大潜力。

最后,他沉声道:“……此物非景行之功,实乃天佑大黎,降此祥瑞于边陲!臣与内子,不过是顺应天意,略尽绵力。然此物若推广天下,活民亿万,则我大黎根基永固,盛世可期!”

太子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份厚重的记录册,眼中光芒越来越盛,身体微微前倾,连案角一盏温热的茶盏被衣袖带倒都浑然未觉!

琥珀色的茶汤洇湿了明黄的锦缎桌围。

太子霍然起身,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景行,安氏,献此神物,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此乃我大黎中兴之兆!”

他看向景行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赏与郑重。

“殿下!”景毅抓住时机,再次离座,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悲怆而苍凉,

“祥瑞天降,是苍生之福!然我景氏一门,世代忠良,戍守北疆,满门热血尽洒边关!却遭奸佞构陷,蒙‘通敌叛国’之奇耻大辱!臣一生征战,伤痕累累,未死于蛮夷刀下,却被构陷入狱,含恨‘自尽’!儿子景行,身受杖刑,几近殒命!孙儿景睿,险丧于流放途中!景氏百年清誉,毁于一旦!阖府上下或流散四方,或没入奴籍!此血海深仇,滔天冤屈,如巨石压心,日夜泣血!求殿下明鉴!还我景氏清白。”

字字泣血,句句含泪!

景行亦随之跪倒,紧握双拳,额头青筋隐现,虽未言语,但那压抑的悲愤与渴望昭雪的执念,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太子脸上的激动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上位者的沉凝与肃杀。

他缓缓坐回御座,目光扫过案上那份记录着土豆奇迹的册子,又落在这对跪在殿中、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父子身上。

三皇子构陷景家、出卖布防图、导致边军惨败的桩桩铁证,早已随着三皇子的覆灭而掌握在他手中。

景家的冤屈,是前朝党争倾轧的牺牲品,更是他肃清朝纲、树立新朝权威必须拨乱反正的典型!

他沉默片刻,那沉默如同千钧重压,笼罩着整个文华殿。

景毅与景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太子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金玉交击,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

“景家之冤,孤,已知之甚深!三皇子构陷忠良,私通蛮夷,其罪当诛!威远侯景毅,一生忠勇,英名不容玷污!景行忍辱负重,于绝境之中献此祥瑞,功莫大焉!”

他站起身,走到御阶边缘,俯视着跪伏在地的景家父子,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待孤登基之日,定当在朝堂之上,明发诏谕,昭告天下,为威远侯府彻底洗刷冤屈!还景氏满门百年清誉!使忠魂得以安息,使蒙尘之明珠,重放光华!景先生,景行,你们,静待佳音!”

“臣(草民)叩谢殿下天恩!殿下圣明!”

景毅与景行同时重重叩首,声音哽咽,热泪终于夺眶而出,砸在金砖地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这重重的一叩,叩碎了压在心口数年的巨石,叩开了通往清白与尊严的大门!

觐见太子后,不过旬日,一道丧钟,沉重而悠长,响彻了整个京城上空,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