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藏书阁找了什么?」
我背脊微顿,正色道:
「瘟疫突起,想为大皇子寻些医书。」
他神色沉顿,目光如锐利箭矢:
「瘟疫之事有医官们操心,要你个贱奴费什么心思?
「你要找的究竟是医书?还是北狄王城的布防图?」
「不是的,大皇子……」
「还要狡辩!」
男人高大的阴影将我笼罩在内。
他一脸怒容,伸手扯下我的腰带,藏于怀中的布袋坠落在地。
布袋打开。
千真万确,是一张图纸。
看到上面的内容,他整个人却僵在那里,眼中怒气倏然寂灭。
因为上面所画,不是北狄王城的布防图。
而是我依照医书所讲,描绘出的防疫营建造图纸。
「南奴也是人!殿下治理瘟疫,不该一味舍弃他们……」
任由我哽咽解释,拓跋宸还是不信,一遍遍问我为何故意避开他,为何天黑才归……
僵持之际,有个士兵和他小声说了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蹙眉吩咐:
「把那个小姑娘带上来。」
砰地一下!
巨大的骇意海啸般席卷过来。
我的确去了藏书阁,为找布防图,也为画防疫营的图纸。
可耗时不过半天,之所以天黑才归,是绕道去了北狄王城的后山。
那里有一条暗道,与关押南唐旧臣的奴棚相通。
这是充作贱奴的南唐人齐心协力,耗时三年亲手挖出来的生路。
只等我找到布防图,便可带着大家找机会逃走。
可今日之事,却被一个六岁的女孩看在眼中。
她就是我父皇在北狄生下的女儿长安。
一个生来不被接受的南唐耻辱。
若她提一句有关「后山」的话。
这些年的筹谋,就全完了。
我藏在宽大裙摆里的身子,早已隐隐打战。
可六岁的长安还是被带了进来。
她身穿北狄服装,含着眼泪怯怯瞧着我。
说出的话,让我整个人几乎跪立不稳。
「阿姐从藏书阁出来后,在后厨做了半天的长寿面,说要给大皇子一个惊喜……」
她哭得专心,小小的身躯不断耸动。
拓跋宸面色难堪,派人去查。
端上来的,果然是一碗已经坨掉的长寿面。
我用力掐着手心,努力让自己冷静。
我不知道。
年仅六岁的她,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可我清楚记得。
她出生的那一年,我无数次想要杀死她。
10
亡国之君在北狄生下的孩子。
是南唐的耻辱,是南唐人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孽种。
我曾有机会,亲手掐上她脆弱的脖颈;
也曾有机会,将襁褓中的她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