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窈记得,母亲才三十四岁,比孙姨娘还小两岁。

年幼时,母亲虽然常年患病,性子也文弱,但绝不是这般形容枯槁的模样。

前世,谢窈被困在庄子里,谢宴想方设法才见到她。

谢宴说,母亲得知她被陆慎言送去乡下庄子养病后,日日以泪洗面,身体每况愈下,脾气也变得古怪,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理。

直到有一天,母亲叫他上前,把仅剩的陪嫁庄子店铺留给了谢窈,求他一定要见上谢窈一面。

当天夜里,许素素自尽了!

谢宴告诉她死讯的时候,母亲已经走了一年。

谢窈如今猜测,母亲身体本来就差,被陆慎言每个月写信咒骂,谢明安还抬妾为平妻,她的病,这才加重。

后来,母亲或许是发现了信有问题,意识到女儿身陷囹圄,所以,她想用自己的死,来告诉女儿枕边人的真实面目。

得知母亲死后,谢窈才开始谋划与陆慎言和离。

许素素本想摇头。

可是,听到谢窈这句“他却伤害了您”,她一滴泪夺眶而出,又被她迅速拭去,像从没有落下过。

她紧绷着身体,怕自己露出破绽,沧桑的面容一片死寂。

“孙馨兰有句话说得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文昌伯府是你的娘家,纵然伯爷有万般不是,他也是你的父亲,是你出嫁后的倚仗,你如此骄纵忤逆,难道真要和自己的父亲决裂吗。”

许素素的声音沙哑,眼神空旷。

听了这番话,谢窈终于明白,为何母亲总是把她往谢明安和谢老夫人身边推。

许素素傻傻的以为,谢明安是她的父亲,谢家会是她出嫁后的依靠。

从前,她也是这样认为。

甚至直到死前,她还幻想着回谢家。

谢窈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如刀:“我的倚仗是我自己,还有你。”

许素素眼中透着惶然不解。

她从小被家中教导三从四德,又在这座伯府中过了太多年,不明白谢窈的意思。

自己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成为女儿的倚仗?

如果阿窈与谢家撕破脸皮,那以后她不在了,这偌大天地,还有何处能庇护她的女儿?

为此,她宁可做个恶人,至少女儿还有父亲在,至少她死的时候,女儿不会太伤心。

她低声道:“事已至此,我可以告诉你,是,我确实厌恶你。”

“当初生你,你不知道我遭了多大的罪,若非你和谢宴,我的身体也不会这般差。所以你我虽为母女,但如同仇敌,你无需再试探我,我也不想管你死活。”

谢窈却笑得温柔:“我知道,母亲当初还没和谢明安定亲,就先有了我。”

“您不爱我,那为什么要生下我?若您恨我让您落下病根,那为什么没有当时就把我掐死。”

许素素眼瞳颤动,张了张口,无法辩驳。

谢窈又道:“您为何让桑若给我送去饭食炭火?为何帮我打点宣旨太监和靖北王的侍卫?”

“还有这身衣裳,很合身。”

一个人对自己是好是坏,不在于她怎么说,而在于她做了什么。

只是她前世太傻,不懂这一点。

谢窈站起身,许素素才发现,她穿的是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

她忍不住看着谢窈,她的阿窈,生得这样美丽,健康,让她移不开眼。

“尺寸合身,正好靖北王给我送来了许多布料,还要劳烦母亲再给我做几件。”

谢窈不顾许素素在想什么,直接把旁边的布匹扔到她怀里,然后在母亲面前,褪下外衣,露出自己肩上的伤口。

许素素看见那道还未愈合的狰狞箭伤,还有她身上露出些许陈旧的疤痕,呼吸骤然哽咽。

她抬起手,却不敢触碰那些伤疤,喉咙滚动,挤出极轻的两个字。

“疼么?”

“从前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