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静点点头,在本子上流畅地写下“杂物间改造 - 后勤仓库”。

她抬起头,笑容更深,带着长辈式的期许:“对了,小王,你在财务岗,接触的都是单位的核心数据。平时……对保密工作怎么看的?有没有特别注意的地方?”

这个问题,在温和的谈话氛围里投下一枚石子。小荔几乎能感觉到高静目光中隐含的锐利,正试图刺破她平静的表象。她深吸一口气,坐得更直,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认真,声音也拔高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念感:“高组长,这事入职培训时就被反复强调!我时刻谨记在心!财务室的账目、凭证,废弃单据,我都严格按规定保管处理,绝不带出办公室!工作上的事,不该说的绝对不说!时刻保持警惕,严防泄密!”话语铿锵有力,充满了那个年代特有的、教科书式的政治正确。

高静脸上的笑容似乎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显然没料到小荔会如此郑重其事地“表决心”。

她缓缓点头,语气带着赞许:“好,说得非常好!思想觉悟很高!小王同志,继续保持这种警惕性,这是对工作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停顿了一下,又像是闲聊般问道:“能简单说说家庭情况吗?”

小荔心里想:查户口来了?面上还是老实回答:“我爸在县武装部工作,妈妈没工作在家,哥哥在省城上大学。”

高静抬眼看了她一下,“武装部”、“大学生”这小邮局还真是卧虎藏龙。

她合上笔记本,优雅地起身:“谢谢你啊小王同志,跟你聊天很受启发。你忙去吧,不打扰了。”

回到座位,小荔细细复盘刚才的对答,确认滴水不漏。她的表现,完美契合了一个根正苗红、思想进步的青年形象回答得恰到好处,甚至故意留点小“缝隙”,因为太完美反而显得刻意。

办公室里的杨晓雪压低声音说:“王会计,高组长人特别好,一点架子都没有。她在总局人缘也特别好。”

小荔心底悄然掠过一个评价:绵里藏针。

高静这场“随便聊聊”,看似温和无害,实则步步为营,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刺向她最需要隐藏的角落背景、与敏感人物的关系、杂物间、保密意识……啧啧啧,真是个厉害角色。

但她想得更明白:自己做的事,堪称天衣无缝。只要陆怀瑾那边不出事,她就是绝对安全的。任凭这些人如何猜测、如何怀疑,又能怎样?短短几天,他们注定一无所获,只能干着急。

她和杨晓雪的关系也近了些。这姑娘性子急,做事有点毛糙,账目核对常常跳着看,直接把汇总数抄上去了。小荔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从包里拿出几个自己做的头绳递过去:“喏,送你的,我自己做的。”

杨晓雪又惊又喜,还有点不好意思:“呀!真好看!谢谢你王会计!我都没给你带什么……”

“客气啥呀,”小荔摆摆手,“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我平时闲着做着玩的。”

杨晓雪凑近些,压低声音:“我们定好周四回去了,等我回去给你寄点好东西!”

“礼物就不用了,”小荔也不客气,顺势提出,“你要是有空,帮我打听打听,市里哪儿能买到锁边机?”

“锁边机?”杨晓雪好奇,“那是啥?干嘛用的?”

小荔翻开自己穿的布拉吉的袖口:“喏,看见没?衣服里面这个布边,得用机器锁上线,不然时间长了布料就散了。”

“哦哦,明白了!”杨晓雪恍然大悟,“这不跟缝纫机差不多嘛?”

“对,专门干这个的,叫锁边机。”小荔强调。

杨晓雪想了想:“市里服装厂肯定有吧?”

“那当然,服装厂必备。就是不知道个人去哪儿买?新的旧的都行,能用就好。”小荔补充道,“确定了给我写信或者发电报,我给你汇钱过去。”

她狡黠地眨眨眼,“偶尔……也可以打电话到田主任办公室,让他喊我一声。”

“行!”杨晓雪也笑起来,仿佛分享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