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肩接踵。买东西的、纯粹放假来逛逛看热闹的,把柜台围得水泄不通,空气里混合着汗味、雪花膏味和各种商品的气息。
三人目标明确,直奔手表柜台。小荔爸隔着玻璃柜,目光在一排排手表上逡巡,最后指着最便宜那块“海鸥”牌:“同志,麻烦拿这个看看。”
售货员懒洋洋地拿出来。小荔一看那略显粗糙的表壳,立刻劝道:“爸,买块好点的吧!‘上海’牌的质量好,能戴很多年呢!咱们买那个!”
在小荔妈朴素的生活认知里,一块手表可是要传家的物件,她毫不犹豫拍板:“听闺女的!”转头就对售货员说,“同志,麻烦把‘上海’牌的男表拿出来看看!
银光闪闪的“上海”牌手表戴在小荔爸有些粗糙的手腕上,大小正合适。小荔爽快地付了钱和票,又细心地把时间调准。小荔爸抬起胳膊,左看右看,脸上的笑意像水纹一样漾开,根本藏不住。他走路都不自觉地端着胳膊,生怕这宝贝疙瘩磕着碰着。
“哎哟喂,你这是怕手表长翅膀飞了?胳膊抬那么高,累不累得慌?”小荔妈忍不住打趣自家男人。
沉浸在喜悦中的小荔爸,此刻根本不搭理媳妇的调侃,美滋滋地一会儿伸直胳膊看看时间,一会儿又弯回来摩挲下表壳,那模样看得小荔直乐。
“妈,”小荔挽住妈妈的胳膊,“等过些日子,你把家里那头猪处理了,就搬到县城来住吧,别回屯子了。到时候我也给你买块手表!”
小荔妈连连摆手:“可别!我要那玩意儿干啥?在屯子里戴上块手表,还不得让人戳脊梁骨?说咱家烧包!不定怎么编排咱家呢!现在这样就够招眼的了,还是闷声过日子踏实!”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别忘了,咱家对外可还‘拉饥荒’呢!低调点!”
小荔妈在花花绿绿的布料柜台前挪不动步了,眼神里满是喜爱和不舍。小荔见状,凑近她耳边低语:“妈,我同事认识人,能弄到不要票的布。你想要啥样的,跟我说说?”
小荔妈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呀?那可太好了!我想着给你们爷仨一人做身新棉袄,冬天穿着体面点。在外面工作上学,穿得太寒酸让人笑话。”
“妈,做衣服的事儿您别操心,”小荔信心满满,“有缝纫机呢,我放假抽空就能做。再说,现在刚开春,离冬天还远着呢!”
“那行,我闺女手巧!”小荔妈放心了,又叮嘱道,“不过这不要票的布,有机会你就多存点!别犯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咳,有好事得赶紧抓住!”
“行,我知道了。”
“咦?妈,你看那边角落,是不是有毛线?”小荔眼尖,瞥见柜台角落里堆着几捆颜色暗淡的线团。
“同志,那毛线怎么卖的?”小荔扬声问道。
柜台后的售货员,闻言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藏这么深都能看见!那毛线她盯好久了,就等着攒够票给自己孩子织件毛衣呢!
她耷拉着脸,没好气地甩出一句:“混纺毛线,16块8一斤!5张布票或者8张工业券!”语气硬邦邦的。
小荔皱了皱眉,没计较她的态度:“都有什么颜色?”
“事儿真多!你到底买不买?”售货员火气更大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小荔妈护犊子的劲儿上来了,叉着腰,嗓门瞬间拔高:“哎!你这同志怎么说话呢?买东西问问颜色不是天经地义?东西你藏旮旯里不让看,还不兴人问了?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我们一切工作干部,不论职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你就是这么给人民服务的?态度这么恶劣,我要找你们领导反映反映!”
小荔差点笑出声。她妈这妇女主任真没白当,关键时刻语录背得溜溜的,派上用场了!
那售货员果然被这顶“大帽子”唬住了,欺软怕硬的本质暴露无遗,脸色变了变,语气勉强软了下来:“嚷什么嚷…我又没说不告诉你…有黑的,灰的,还有大红的。”她不甘不愿地报出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