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糖含在嘴里,丝丝甜意在舌尖化开,稍稍平复了些许心绪。她故意挑起话头:“你中午没在家眯一会儿?”

“没呢,”张晓敏摇摇头,稍微清醒了些,“今天我爸妈都不在家,中午回去自己对付了一口,哪还有时间睡觉。”

小荔也深有同感的点头:“我中午也得自己做饭,时间确实紧张。不像你和甜甜,家里有人做好热乎饭等着。男同志们更享福,回家就吃现成的。”

“那也不全是到家就能吃现成饭。”张晓敏顺着她的话。

小荔带着点八卦的试探,“咱们主任和李国庆,总不能回家还做饭吧?看着不像会做饭的主儿。”

“唉!你新来的不知道。”张晓敏来了精神,压低声音,“钟主任的爱人,钟婶子,听说早年是逃荒过来的,年轻时候身体就垮了,常年离不开药罐子,三天两头就得卧床,家里全靠钟主任撑着。”

王小荔更好奇了:“那家里没孩子搭把手?还指着大人下班回来忙活?”

张晓敏脸上露出一丝同情:“他俩没孩子。钟婶子那身子骨,一直没能怀上。”她凑得更近些,声音压得更低:“不过啊,李国庆能进咱们这儿,全靠钟主任。李国庆娶的是钟主任的远房侄女!去年夏天,钟主任看自己没孩子,就把这侄女从老家接过来,说是帮忙照顾钟婶子。这不,一来二去,就跟李国庆处上了,结了婚,李国庆的工作也就这么着来了。”

王小荔惊讶地瞪大眼睛:“还有这层关系?!”

“可不嘛!”张晓敏用力点头,带着点说不清是羡慕还是不屑的意味,“私下里都说李国庆这是‘吃软饭’,要不是娶了这‘金凤凰’,他早被赶下乡啃土坷垃去了。这人算是娶了个好媳妇!”

“哦?他媳妇在哪儿上班呀?”王小荔看似无心的问着。

“在面粉厂档案室!”张晓敏语气里满是羡慕,“那活儿才叫一个轻省!听说天天坐在那儿织毛衣就行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她叹了口气,“不像我,笨手笨脚的,算个账都提心吊胆……”

“面粉厂”三个字像根针,猛地刺了王小荔一下!年前招待所那个鬼祟的特务,不就是打着去面粉厂“出差”的幌子吗?这两者……会有联系吗?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知道的越多,这潭水就越深越浑!她懊恼地想:自己真不是这块料!这种抽丝剥茧、疑神疑鬼的日子,哪有在屯子里和小伙伴们无忧无虑打猪草来得痛快!

为了掩饰内心的波澜,她赶紧转移话题:“小敏,你是家里最小的吧?”

“对呀,我有三个哥哥,”张晓敏果然被带偏了,“两个结婚了,一个在下面屯子插队。我爸心疼我,就把接班名额给了我。”她脸上掠过一丝愁容,“为这事儿,我大嫂二嫂差点把家掀了。”

“她们都没工作?”

“我大哥的工作是自己考的。大嫂那份临时工是家里花钱买的。二哥接了我妈的班。二嫂没工作,在家带孩子。我三哥和他对象一块儿下乡了。”张晓敏撇撇嘴,“她们就觉得,凭啥我这个姑娘能接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王小荔感叹道。

“其实也不是我爸妈偏心,”张晓敏辩解道,“我爸这岗位有要求,必须初中毕业才行。我二嫂连小学都没念完,想接也接不了啊。你呢?你家几个孩子?”

“我和我哥,龙凤胎。”王小荔答道。

“真的呀!龙凤胎!”张晓敏眼睛一亮,“我身边可一个都没有!你哥在哪儿工作?”

“在上大学。”王小荔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档案里都写得清清楚楚。

“大学?!”张晓敏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学啥的呀?”

“学医。”……

墙上的挂钟指向三点半。胡甜甜已经把前面营业厅的账目都归拢统计好了,现在大家的心愿空前一致:千万别再有人来办业务了!

张晓敏今天学聪明了,严格按照王小荔教的方法,把钱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办法虽然笨拙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