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等着队里的会计核算工分了。家家户户都翘首盼着分粮分钱的日子,那是辛苦一年最实在的犒赏。忙碌的秋收一结束,大家伙也没休息,又开始转到了各自的自留地上。
九月中旬的风已带着明显的凉意,田埂边的草叶尖儿早早挂上了细碎的白霜。玉米秆子枯黄了,土豆秧蔫了,地垄间的青菜也经不起几场霜打。人们呵着白气,紧赶慢赶地把玉米棒子掰下来堆在墙角,把土豆从湿润的泥土里一锹锹刨出来,沾着新鲜泥巴的块茎滚落一地。青菜更要紧,得赶紧采摘、晾晒。一整个漫长寒冷的冬天,餐桌上那点难得的绿意和鲜味儿,可就全指着这些晒蔫巴了的菜干了。
小荔家也不例外。院子里,一家人都忙碌着,把刚从地里砍回来的大白菜,一层层、一列列,像砌墙似的码放在朝阳的窗根底下。肥厚的菜帮子还带着湿气,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晒上两天,去去水汽,就该着手腌渍过冬的酸菜了。
这是东北农村入秋的头等大事,家家户户都得腌上一大缸,用厚重的青石板压得严严实实。发酵一个月后就能吃了,等年关将近,把家里的大肥猪杀了,大铁锅里炖上油汪汪的大骨头棒子,再切上一盆酸爽脆生的酸菜丝儿,丢进锅里咕嘟着,最后撒上一把颤巍巍、滑溜溜的血肠……那热腾腾、酸香扑鼻的滋味儿,能顺着北风飘出二里地去,想想都让人忍不住咽口水老香了!
秋收假一结束,小荔的哥哥小泽就收拾好行李,搭车回县里上学去了。同行的还有国梁和他媳妇,也结束假期回学校上班。分家后的二伯家,英子姐和徐知青也搬回了老院子。小小的院落里,晨起暮落,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大人孩子的说话声、偶尔夹杂着几声鸡鸣狗吠,又恢复了往日里那份拥挤却温暖的热闹劲儿。
山上的物产也到了最丰饶的时节。榛子壳儿咧开了嘴,露出饱满的果仁;红果(山里红)像无数小红灯笼缀满枝头,压弯了枝条;野梨子黄澄澄地挂在树梢,散发着清甜的诱惑;各种蘑菇更是雨后春笋般从松针落叶间冒出头来。
村民们三三两两,挎着筐,背着篓,说说笑笑地钻进山林,开始了又一轮的收获。知青点的秦知青,带着他的表弟黄小军和表妹黄晓梅,也行踪诡秘地频频往深山里钻。他显然掌握着更详细的“藏宝图”。每天天蒙蒙亮,薄雾还未散尽,三人就背着空背篓悄无声息地出了门;直到暮色四合,林子里暗得辨不清人影,才拖着疲惫的身影归来。背篓里总是象征性地铺着些榛子或蘑菇,盖得严严实实。知青点其他人也都在山上忙活,早出晚归,采摘量也相差无几,因此对这三人的“勤奋”并未起疑,只当是他们头一次采山货,没经验,所以才摘的不多。
小荔起初跟着爸妈进山,混在人堆里,在相对安全的半山腰采蘑菇、捡榛子,听大人们东家长西家短地唠嗑。可她嫌人多眼杂,叽叽喳喳的,采不到多少好东西。磨了爸妈好几天,又是保证又是撒娇,发誓绝不往老林子深处钻,才终于被允许一个人行动。
脱离了人群,小荔像只轻快的小鹿,专挑人迹罕至的小径,稍微往深处走了走。这里果然清静,阳光透过更高大茂密的树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是更浓郁的松脂和腐叶混合的气息。她惊喜地发现了几棵果实累累的红果树,红玛瑙似的果子密密匝匝。小荔就围着这几棵树,踮着脚,灵巧地避开尖刺,专挑那些熟透了的摘。
一连几天,她总能远远瞥见秦知青他们三人,目标明确地朝着更深、更幽暗的山坳里钻,步履匆匆,眼神四下搜寻,全然不似寻常采摘者那般悠闲。她还注意到,娃子妈老王婆子也总是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人少僻静的地方转悠,眼神飘忽不定,四处打量着。
小荔立刻联想到宝藏,这两波人不会都在找宝藏?嘿嘿,地主老财的宝贝早就安安稳稳躺在自己的空间里了,而这些人还在漫山遍野地做无用功,小荔就忍不住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他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吧!
不过,她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