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好大的排场。”沙哑的嗓音像是吆喝久了呕哑嘲哳,“连旧相识都认不得了?”

熟悉又陌生的脸……

云窈的血液瞬间凝固。

妇人左眉那道蜈蚣似的特有的疤……是当年那个纹身婆!

尘封已久的回忆再次浮现:当年娘亲塞给这婆子一袋银元,而她为了腰间那胎记疼得咬烂了下唇......

她脸色瞬间白了。

“这位婶婶,您、您认错人了吧。”她强作镇定。

“是么?”她突然逼近,身上陈年的艾草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

“怎么?”那女人笑得阴冷,“云小姐过上好日子倒是忘了自己原来哪幅模样了?”

云窈攥紧手上的物什,声音发紧:“你到底想做什么?”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她看着对方袖口露出的半截红绳。

是乡下神婆用来扎“封口钱”的绳结,她顿时明白了潜台词。

“要多少?”

皱纹堆叠的脸上笑意更深,“当年收你娘十个大洋……”

枯爪般的手比出三根手指,冷笑:“这桩买卖你做得不亏。我也不贪,多给我些银子,我自会替你烂在肚子里。”

“……如果不给呢?”

那女人笑得愈发恶意:“云大小姐,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说呢?”

云窈手指攥紧了那方帕子,嗓子发涩:“你到底想要多少?”

那女人笑得阴冷,手指比了个数,重新张了三根手指:“三万。”

“三万?”云窈险些没站稳。

在她眼里,那已不是个小数目。

她再怎顶着白家千金的身份,手头动用的银钱也得循着账面,何况如今白府内外都有人盯着她,她一朝拿出这么大笔钱,难免惹人疑心。

那女人看穿她的犹豫,嘴角笑意更深了:“怎么,云大小姐,这个身份你顶得可太顺了,总不会连这点买路钱都舍不得?”

“我……可以给你,但要些时候。”云窈咬牙,低声,“不是随手就能动的数目。”

那女人冷哼一声:“三日内,若我收不到银子,你信不信,我把当年替你纹胎记的事,一五一十捅出去?到时候……哼,你觉得白府是护得你,还是弃了你?”

云窈只觉指尖发冷。

这世道,人心凉薄,真假身份一旦败露,她便成了众矢之的。

她撑着笑意:“三日后,我自会送到。”

那女人却贪得无厌,眼神一转,又落在她腕间那只金镯子上。

“这镯子成色倒也不错。”

云窈本能护住手腕,声音颤了颤:“不行,这是我未婚夫送的。”

“呵,真当你是千金小姐了?”那女人似笑非笑,“不过一只镯子,我要的不是东西,我要的是你的安稳。”

云窈脸白得厉害,指尖已然泛凉。她咬了咬牙,终是抬手,褪下耳边那对金耳坠,雪白的耳垂还透着点红。

“这个抵押,总归也值几百银子,你先拿去。”她强撑镇定,“剩下的钱,三日后,我自会备好。”

那女人接过耳坠,掂了掂,满意地点了点头:“算你识相。”

她笑着,笑意里尽是贪婪与嘲讽:“大小姐,那就三日后,咱们再见。”

说罢,转身消失在花影里,身形宛若蛇蜒。

云窈站在原地,指尖发凉,胸腔里被那份心虚与羞辱压得发紧。

三万现洋对她来说,不过需要动些小手段。可那婆子眼底的贪婪与恶意,却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这老东西,怎会为了区区三万就甘心闭嘴?

她太清楚这种人的嘴脸了。今日能为了三万找上门,明日就能为了三十万将她卖个干净。这哪是什么交易?分明是条毒蛇,一旦缠上,就再也甩不脱了。

她抬手,将那只空落落的耳垂摸了摸,半晌,才缓缓吐了口气,将那方帕子紧紧握住,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