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给她介绍着。
云窈仍呆呆地看着,听着他一句一句地说,才像是从愣神中回过味来。
她点点头,眼里亮晶晶的,偶尔认真地问一句:“‘租界’是什么意思呀?”
或是:“跑马场……真有马吗?”
纪斯淮耐心地解释,她也认认真真地听,眼神一会儿追着街上的霓虹转,一会儿又偷偷瞥他一眼。
那种新奇、欣喜、局促与依恋,写在她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里。
火车终于缓缓驶入终点站。
车厢开始震动,汽笛长鸣,窗外是熙熙攘攘的码头与来往人群。
她转头看他,眼底还有刚才的懵懂与期待。
纪斯淮站起身,伸出手朝她:“走吧,大小姐欢迎来到上海。”
车厢外人声鼎沸,逃荒的、经商的、外地来的……拥挤得几乎寸步难行。
可就在这喧闹中,一行穿着整齐的黑衣保镖如水流般穿过人群,稳稳围住了他们四面八方。
那些原本拥挤的人潮仿佛被无形的手撕开,自觉避让。
云窈站在纪斯淮身侧,裙角被风一吹便飘了起来。
她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袖。纪斯淮却只是垂眸看她一眼,淡淡道:“别怕。”
她点了点头,却还是小小地咽了口口水。
出了站口,外面街市宽敞干净,车马行人错落有序。
街道两边有法式洋楼,也有青砖中式楼阁,电线在高空交错延伸,路边停着几辆崭新的小汽车,车身擦得锃亮,像黑色的鸦羽,头部嵌着银光闪闪的标志,洋气得令人发怔。
云窈怔怔看着。
她从没见过这种车。
纪斯淮松开她的袖口,转而牵住她的手,走到一辆车前,替她拉开了车门。
“上车。”
她抿着唇,小心地钻了进去,丝质裙摆滑过皮质座椅,带出一阵细微的响动。
车身一动,像是被谁推了一把似的飞快驶出,她惊得小小地“啊”了一声,眼睁睁看着街景飞快倒退,心里翻江倒海。
可纪斯淮只是看着窗外,神色沉稳。
她转头看他,咬着唇,努力学着镇定。
车行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停在一座极为气派的公馆前。
公馆门前挂着鎏金的牌匾,一笔一划刚劲有力。朱漆大门外,两排身穿军装的保镖笔直而立,眼神如鹰,腰侧配枪,一字排开。
车门一开,众人齐齐低头行礼,声音铿锵有力:
她一下车,众人齐声拱手:
“恭迎白家小姐。”
云窈被唬得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拉住了纪斯淮的袖口。
她有些慌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以“白家千金”的身份踏入这里。
纪斯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领进门。
一路走过红地毯与沉香屏风,穿过雕梁画栋的前厅后廊,四下静谧威严,雕花窗格镂着金纹,铜灯油画混着中西合璧的布置,处处透露着白家作为军方旧勋门第的底蕴。
正当她暗暗吸气调整自己步伐时,一阵带着脂粉香的脚步声响起。
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子身着水红旗袍,袅袅而来。眉目精致,唇红如朱,眼尾却微挑,带着三分打量七分笑意。
“哎呀,这位就是窈窈吧?可真是标致。”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抬手,眼神在云窈与纪斯淮的十指相扣上略过,笑意不明。
云窈赶忙松开手,低头行了一礼:“姐姐好。”
那女子轻笑两声,道:“老爷在等你们呢,我带你们去。”
她引着两人穿过厅堂,直至内室。
那是一间极为静肃的屋子,窗外竹影斜斜,案几上陈列着军功勋章与一张旧年间的合影。
主座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
白正廷,昔年在西北戎马半生的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