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弋冷冷地扫了迟寻一眼,慢慢地往外吐字,“不用了,就那样。”

没有一个男人经得住这种嘲讽,迟寻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脱口而出一句,“那给我看看你的,我们比比。”

谢弋笑了,原本的不悦都被迟寻这句话冲散了,有些无奈地摇头,“幼稚。”

迟寻不理他,把头扭到一边独自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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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弋走到餐厅,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冰凉的水喝下去,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意渐渐消退。

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回放了一遍今晚的事情,谢弋在心里不由得感叹一句,好荒唐。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下了什么蛊,竟然跟着一个醉鬼胡闹成这样。哦,还是一个比他小上六岁的男孩。

天知道他被迟寻抓着去摸那个地方时,他的心跳有多快,他的身体有多热,甚至能清楚地感知到某种欲望在悄无声息地抬头。

谢弋觉得荒唐至极,这既超出了医生与患者的关系,也超出了普通朋友的关系,让他羞耻又难捱,对上迟寻玩味的笑意竟然心生退意。

所以到底谁来告诉他,他为什么对迟寻产生了欲望?

难道仅仅是因为私密部位的触碰?那他这个人跟动物又有什么分别?

谢弋扭过头,通过餐厅开放式的格局可以看到客厅里还坐在地上的迟寻。

他就那么长腿大开地半坐在没开灯的客厅,借着一点玄关处没关掉的小灯的余光,可以看清那张脸庞上没消散下去的气闷。

顽劣的、不讲理的小孩,幼稚的、脾气大的小孩。

谢弋意识到自己用来给迟寻定义的标签从始至终没有过一个优点,甚至在病历记录,他都写了一个“阴晴不定”。

可是谢弋真的讨厌迟寻吗?

并不是。

谢弋又倒了一杯水,走过去将水杯递给了迟寻。

迟寻把这个动作视为谢弋的求和。他勉强接受了这个没有言语的求和,故作高矜地接过了水杯,放在嘴边小小地喝了一口。

谢弋看着面前这个小口喝水的迟寻,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样的迟寻很乖,也意识到,迟寻虽然看起来脾气大,不讲理,但是又很好哄。只是给他一杯水,他就能把浑身竖起的毛收起来,乖乖地低下了头。

谢弋这时才想明白了为什么他给迟寻贴全是贬义词的标签却对迟寻讨厌不起来,因为迟寻身上有一种奇妙的特质,能够轻易地将那些缺点融合,但同时他又是易碎的。他的脆弱在于他并不认为自己脆弱,毫不吝于展现自己的恶劣,因为过于倔强恰恰又显出可怜来。像一只天生鼻角短小的独角龙,张牙舞爪,面露凶相,却又让人无法忽视他的畸形。

这个漂亮小孩身上有种既恶劣又脆弱的矛盾感。他是带毒的藤蔓,柔软无依却又浑身尖刺,而他惯会用含有毒素的汁液一点点浸染他的猎物,麻痹他的身体,占据他的心灵。

谢弋后知后觉地感到危险。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精神病的不可控性,却又同时知晓爱情一样不可控,而这双层不可控所编织成的网在一点一点朝他落下来。

他必须要先一步做出决断。

他要冷静理智,果断坚决。

他缓慢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正好对上迟寻的视线。

迟寻的双眼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尤其亮,带着一点水渍的唇一开一合,“留下来吧。”

谢弋抿了抿唇,没说话。

迟寻又说了一遍,“今晚留下来吧,很晚了。”

谢弋在心里说,放的什么屁,你根本就没看过时间。

迟寻想了想,似乎是为了让谢弋放宽心一些,笑了一下说,“只要你今晚锁好门,我不会做什么的。”

谢弋没笑,冷淡地看他,“你还想做什么?”

迟寻没说话了,好半天终于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很诚恳地对谢弋说,“好吧,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