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彰指着路知水,气得发抖:“你如果不是你的存在,这些年她就不会受苦受累!更不会这么早就离世!”

沈觐瑜手上用力,把沈彰的手别回去,看向他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他没再装父母面前的乖孩子,只吐出两个字:“闭嘴。”

沈彰和赵璐不可思议地看向沈觐瑜。

路知水将双双抱起来护在怀里,冷冰冰地望着沈彰继续说:“你不配提我奶奶!我奶奶尸骨未寒,你回来磕个头就他妈演完了?张口闭口就是梁家、事业、公司!白眼儿狼也不过如此!”

“我爷爷奶奶养你这么大,你却一心想往外跑,是啊,农村又脏又穷,装不下你的虚荣和野心!”

赵璐披头散发,十分狼狈,尖叫着:“说断绝关系的是她!难道我们就没有寄钱回来?”

路知水蓦地笑了,他想起在百郊遇到的调酒师和赵译君,轻声问他们:“什么关系能用钱来衡量?”

他质问沈彰:“你离开之前,心里除了成绩和赞誉,可有我爷爷奶奶?你知不知道我奶奶学医是因为你?你知不知道我爷爷是借钱给你办的状元酒?”

“你离开之后,除了打钱,有没有给我爷爷奶奶打过电话?有没有想过主动回来看望他们?他们对你的感情是能用钱算清的吗?”

“寄钱就行了?你把我奶奶当什么人?你以为她稀罕你那几个钱?”

“所以我奶奶到死都没动过你一分钱!”

路知水深吸一口气,给了沈彰最致命的打击:“我奶奶可以毫无顾虑地用我干爹的钱,但她就是不愿意用你的!”他抱着双双,直勾勾地回望深受打击的沈彰:“沈彰……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心怀愧疚,不要再问我梁渠了,去给你亲妈守灵……”

双双看爸爸哭,自己反而不哭了,憋着泪用小手擦路知水脸上的泪水,一边擦,一边朝肿起的脸颊吹气。

沈彰的西装皱巴巴的,皮鞋上也沾满了黄土,他好像很少这么狼狈,但此时也没了心情去整理自己,失魂落魄地转身进了灵棚。

赵璐的妆容也花了,即使岁月无情,也在漂亮精致的脸蛋上留下了痕迹,她看着路知水,一时有些恍惚,路知水的眉眼和她很像,但他从不曾叫自己一声“妈妈”,她自己也不曾在意过这个孩子。

而沈觐瑜……

她感到很奇怪,在看到他眼里的嘲讽时,她心里才感到“真实”,仿佛她养了二十一年的假人一下子变得鲜活。

等人都走后,沈觐瑜走过去,从双双的衣服兜里摸出纸巾递给路知水,兄弟俩都静静地看着彼此。

世间最令人刻骨的真情莫过于血浓于水的亲情,但总有人不珍惜,不在意,为了一些自认为更重要的,比如名利地位,而随意挥霍自己最珍贵的财富,等真正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沈彰真的不难过吗?他当然难过甚至悲痛,但他同时也太理智,能及时从悲伤中抽离出来,转而继续追求自己认为的重要的东西。

有些人天性冷漠,对亲情感知能力低,但沈彰不该在这个时候按耐不住,他的亲生母亲甚至还未入土。

换一个人或许觉得无所谓,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坚强地走下去,但是在路知水这不行,如果沈彰和赵璐扰奶奶清净,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所幸这两人还算有点良心,接下来几天都安分守己,做自己该做的事。

直至最后一天,鞭炮声响遍山野,送丧队伍绵延不断。

奶奶,走好。

路知水在心里默念。

*

头七过后,沈彰和赵璐赶忙回了柳城。

路知水和沈觐瑜整理奶奶的遗物,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笔记本。

封面上写着“赠沈彰”三个字,里面记满了各科笔记,看样子是送给沈彰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路知水认出是爷爷的字,写满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心与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