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京城前江玄早已命人准备好了一辆马车,苍杳得以不用骑马,悄悄掀起帘子的一角,暖风便挟着万籁春光扑进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人间是如此景象:
两旁的长街绣旗招展飞扬,酒帘招风摇曳,市人相互摩肩在谈笑风生,无忧无虑的孩童在肆意追放天上的纸鸢,鸢尾划过晴蓝,而小贩放着的糖画、泥人、蜜饯摊前香气浓郁,大街小巷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真是好一派祥和的人间。
她怔怔望着,只觉得眼底铺展开一幅属于人间活色生香的卷轴,百姓衣襟带花,眉目带笑,篮子上都装满着新鲜果蔬欢迎江玄大军归来。
原来这便是他用兵戈与心血换来的盛世,她胸口微微发热,指尖不自觉攥紧了帘角,仿佛要把这份安稳揉进心里。
身后的将士们因着打了胜仗欢呼雀跃,一道道马蹄声如雷鸣般震撼大地,可江玄的目光却越过欢呼的百姓,落在城门口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上。
大渊朝太子,萧临。
萧临一袭月白色秀锦长褂,风姿卓然立于人群之中,站在城门口很是打眼。
他面如冠玉,剑眉斜飞入鬓,双眸似幽潭藏星,鼻梁挺直,薄唇轻扬,脊背挺直线条优美,见着不远处的江玄微抬下颌,矜贵之气流露,仿若尘世难扰。
江玄微微眯起眼,眼底的笑意更深。
“将军凯旋了!”
“将军威武!”
“将军万岁!”
城门口,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江将军!”
江玄抬眸,只见萧临穿过人群骑匹白马而来,气质温润如玉,却又带着几分皇家的威严。
“将军辛苦了。”
江玄翻身下马,立即单膝跪地:“臣,参见太子殿下。”
萧临亲手扶起他,目光灼灼,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将军为国征战,何须多礼?”
待江玄站起身后,两人对视一眼很是默契地相视一笑。
这一刻,无需多言。
殿内金炉吐香,龙涎香的青烟袅袅升起,桓武帝端坐于龙椅之上,虽已年近六旬,背脊却仍如青松般挺直,岁月在他眉宇间刻下深痕,却未能折损半分威仪,反添几分不怒自威的气质。
他抬手翻阅奏章时,广袖上的金线龙纹栩栩如生,花白的鬓角梳得一丝不苟,玉冠下的面容虽显清瘦,但那双鹰目依旧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的灵魂,殿中侍立的宫人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位执掌天下数十载的至尊。
老太监捧着玉碗伺候皇帝喝药,桓武帝眼皮未抬只将奏章往案上一搁,那声轻响却让满殿宫人齐刷刷弯下身子,他接过药碗时手腕依旧稳如磐石。
“陛下!陛下!江将军回来了,就在殿外候着呢!”
本想斥责今日的中药为何会如此之苦,但听闻那消息后帝王之色面露喜悦,大手一抬。
“传!”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目光深邃地从上到下打量着他,江玄单膝跪地沉声道:“臣,江玄,奉旨出征,今日领兵而归,特来向陛下复命。”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扶手,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江玄全身,前些日子边关急报,说这小子身中数箭,险些折在乱军之中,可把他吓得好几夜都无法入睡。
"起来吧。"
皇帝威严中又带了点急切道,待江玄站定后,又不经意地补了一句,"伤……可好了?"
江玄听闻随即垂眸答道:"谢陛下关心,末将无碍。"
皇帝眯了眯眼,忽然抬手一挥,殿内侍立的宫人立刻鱼贯退出,待殿门缓缓合上后。
"江玄,朕命你说实话。"
皇帝的声音忽然软了几分,甚至亲自起身,走到江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你父亲当年也是这般,受了再重的伤也咬牙硬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