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昭昭留下给他的。

素绢上，朱砂小楷娟秀如昔，写着“药王谷·解蛊引”。

幼年容宁拜入药王谷，三月苦研，倒冥冥中自有因果，她笑说：“若真有那一日，阿启便用它救自己。”

那时他尚是少年储君，尚不知自己还真用上了这一味。

皇帝缓缓展开素绢，指腹掠过每一味药名“七星海棠蕊、雪魄银蚕蜕……”

他喉头一紧，却无声地笑了：“昭昭，你早算到今日。”

铜灯忽然“哔剥”一声，火光晃了晃。

桓武帝抬手按住太阳穴，那里正有一根看不见的银针，随着脉搏一下一下刺进去。耳鸣又来了，如潮水拍岸，带着秦贵妃低低的笑、阿古娜蛊铃的脆响，还有容宁最后那句“下辈子再做夫妻”。

他闭上眼，任那痛意从颅顶蔓延至四肢百骸。

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甚至带着几分少年时的锋利。

“朕知道。”

他低声道，像对空气，又像对素绢上的亡魂，“秦氏在朕的枕畔养蛊，阿古娜在朕的御膳里添香，朕都知道。”

灯火忽暗，皇帝转身，背影在壁上拉出一道孤峭的剪影。

走出密室前，他停了停，抬手抚过壁上那盏鹤灯，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昭昭，再等等，朕很快就去陪你。”

石门阖上，最后一缕幽光熄灭。

御书房外，更鼓沉沉，似催命，又似挽歌。

第44章 血染龙吟

凉州城内

晨光未破晓，苍杳指尖捻着一缕药香，细细涂抹在萧玄的覆面内侧，柔软的指腹不经意蹭过他的下颌，惹得他喉结微动。

"别逞强。"她低声道，将覆面的系带在他脑后收紧，"若沾上半分腐气，我定不饶你。"

萧玄垂眸看她，玄甲覆身，眉目却柔和了几分，他抬手轻柔抚她发顶："等我回来。"

腐臭几乎覆盖整个青州，连风都带着粘稠的腥气。

墨循用剑鞘拨开堆积如山的尸骸，腐烂的皮肉黏连着骨骼，像被什么啃噬过一般，露出森然断面。

"将军！"方回突然厉喝一声，铁枪横指，"这些尸体......在动！"

泥土翻涌，一只青黑的手猛然破土而出，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腐尸们摇摇晃晃站起，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幽绿鬼火。

更可怕的是，他们身上溃烂的皮肉正不断渗出黑血，滴落在地。

萧玄的龙吟剑倏然出鞘，剑锋映出他冷峻的眉眼："列阵！"

玄甲军瞬间结成圆阵，长矛如林指向外围。可那些活死人根本不惧刀剑，被刺穿胸膛仍蹒跚前行。

一个士兵不慎被黑血溅到手臂，转眼整条胳膊就爬满蛛网般的青纹。

"退后！"萧玄夺过方回的铁枪，枪尖挑着火折子猛地扎进尸堆，火焰轰然窜起三丈高，隐约听见火焰中传来凄厉尖啸，那不是人的声音。

刺史府内，正在施药的苍杳指尖突然一颤，她望向北方天际，那里原本清朗的晨空竟漫起血色。

是鬼王！

北风骤起，卷着腥臭的腐气扑面而来。萧玄的剑锋斩断一具腐尸的头颅，黑血喷溅在玄甲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活死人越聚越多，如潮水般从尸山的每一个缝隙里爬出，腐烂的手指抓挠着将士们的铁靴，发出阵阵摩擦声。

"结圆阵！护住殿下！"

方回怒吼一声，铁枪横扫，将三具腐尸拦腰斩断。墨循背靠萧玄，双刀翻飞如闪电，却仍被逼得步步后退。

就在腐尸的利爪即将撕开一名士兵喉咙的刹那

天光骤暗。

一道皎白流光破空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