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扶胥。

扶胥的喉底漫上苦涩。

或許勸告自己这些不过醉鬼的胡言乱语,不值得在意会好受許多,但他依旧克制不住波动的私心, 去问出那个一直以来逃避的问題:“所以, 你想回到在长烨学宮修习的日子吗……?”

是選擇过去, 还是選擇现在。

是陪伴她的滢羅蘭祁更好, 还是自己。

其实扶胥一直以来都避免跟昔日的情敌比较, 他总认为, 那不过是蘭祁隐忍的虚情假意。

可今夜滢羅的挑衅。

心魔幻境里雷打不动出现的同一幻象。

通通演变成为了扶胥当?下悄然滋生的心魔。

它们困扰着他,去寻求一个实际上根本没?有意义的结果。

问題入耳,九昭像是又睡了过去, 没?有任何反应。

可扶胥依旧不肯放过她, 也放过自己。

他屏住呼吸, 执拗守候在床侧,直至一个细若蚊蝇的回应响起:

“……想。”

侧转身体, 将锦被牢牢抱在怀里,九昭分?不清这个问题来自外界, 还是被自己忽视多日的内心,往事如同一座桥梁, 一旦真正将断裂的两處连接,那些身處对?岸的模糊景象就会清晰呈现。

在似梦似真的酒意面前,她毫无隐瞒。

用?断断续续的话音说着:“兄长、朋友、仙侶, 通通都要?、都要?在一起……”

在既定的、想要?回到过去的前提下, 扶胥并未探究为何九昭口中有三个称谓。

他本能地将“兄长”和“仙侶”两个身份合并为一, 去指代既是养兄又是未婚夫的蘭祁。

他无法理解。

更不能勸说自己释怀。

分?明清醒时的九昭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倾吐爱意。

然而。

“你就从来没?有放下过兰祁吗?”

用?力握紧拳头?,以此支撑摇摇欲坠的心,扶胥的声音轻不可闻。

他忽然不想再多看九昭一眼?。

多看一眼?, 他的心就越发混乱和失意。

輝天镜里的九昭毫不犹豫为救他而赴死,现实里的九昭却对?任一旧情都摇摆不定。

扶胥由衷地感觉到茫然。

是輝天镜存在太久,神?力不继,出现谬误了吗?

究竟爱与不爱,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坐在九昭的床边,聆听?着她绵长的呼吸,扶胥彻夜未眠。

无形的情绪和有形的压力化作万丈高山覆身,直叫人?喘不过气?。

将近天亮时分?,他红着眼?睛做出决定

要?像神?帝过去所行?那般,消耗半数神?寿去推衍出一个真正的答案。

……

扶桑木顶,辉天殿。

一半神?寿的付出,将扶胥几个月来好不容易养好的面色再度回归苍白。

而这苍白里,还有一半,是无可回转的绝望。

事实证明,辉天镜没?有出错。

无论是偶然的馈赠,还是实打实的支付沉重代价,它给出的未来没?有任何区别。

一模一样的场景。

一模一样的同归于?尽。

一模一样的奉献元神?以命换命。

在九昭一瞬衰老散作粉尘的最后,它才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

依照最正式的神?术推衍那般,白芒灿烁的镜面凝结出四字谶言:

妄情则毁。

这四个字并不晦涩,叫芸生世那些打着神?算旗号招摇的骗子来解,也能答得有模有样。

妄,是非分?,是超出常规,是荒谬不合理。

妄念的感情发生,则会摧毁一切。